她也不晓得是什么说服了自己不害怕,但迎上他的目光,她就是会变得无畏无惧。
「我走前头。」
流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紮来几根火把,点燃,他恭谨地递给主子。
漫漫赞赏地看他一眼。「你的流都好厉害,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是,想跟着不简单的主子爷,他们必须得让自己厉害。」蓝殷自傲。
闻言六个流眉头猛抽,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能说啊,他们厉害和主子简不简单没关系,但和不人道的操练方式大有关系。
一张张苦瓜脸无奈地看着主子爷的背影,这时蓝殷说了句,「今天表现不错,等宝藏找出来,爷亲自向皇上帮你们请功。」
请功是什么概念?就是他们要从暗转明,从隐卫变成……官?
天呐天呐,天大地大的好消息啊,就知道跟着主子混有前途!
什么?不人道的操练,胡说八道,那是要把他们变成人上人的过程。
什么?没有人权?有前途和钱途,谁要人权?他们更想要爽权好吧!
笑了,嘴巴咧到后脑杓,但没有人发出声音,那是长期训练出来的——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笑做哭时哭亦笑……心情怎么可以随便让别人知道?
看看他家主子演得多好,京城上下都被他的兔子眼给骗了,还以他是个无害大纨裤。
甬道上上下下,崎呕不平,幸好有火把在,也幸好里头没有其他机关,一行人顺利地往前走着。
渐渐地甬道越来越宽,然后他们又站到一扇门前,和宽阔的甬道截然不同,那门窄得很,只有一个人的肩宽。
「漫漫,还有什么机关吗?」
「不知道,师父没有教我。」
蓝殷点点头,伸手推,瞬间明白,这哪里需要机关?这扇门这么沉重,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打开的,所以历任族长都在这里止步对吧。
蓝殷运起内力,抬高两手,掌心在门上平贴,下一刻他发出震耳的喝声,震得所有人耳膜隆隆作响。
然后他们亲眼看着门被一寸寸推开,里头金色光芒一点一点露出来。
门开了……他拍拍双手,吹一下掌心不存在的灰尘,表演结束。
六个流见状,悄悄走到门边,也想试着推推看,但……纹风不动?
怎么可能?不信,两人联手……呃,不行,三人,四人,六人……怎么会这样?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家主子,原来爷不是二世祖,他有一身惊人好功夫?
在他们震惊的注视中,蓝殷骄傲地拉起漫漫从他们身边走过,突地停下脚步,拍拍流云的肩膀。「你们受的训练,爷从十三岁开始受,一天必须练足九个时辰。」
九、九个时辰?风中凌乱了,原来主子这么厉害?不要了啦,他们不要当官了,他们要死心踏地跟在主子屁股后面!
这里是一个天然洞穴,相当大,一眼望去里面有几百个箱子,有几个箱盖是打开的,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锭银锭、首饰宝石——诺族守护数百年的宝藏终于重见天日。
流云快马返京,将此事禀告皇上。
漫漫和蓝殷将早已空无一人的寨子从头到尾走过一遍。
她记得的,寨子最后面那几间屋子是师父、母亲和岳蓁的屋子,在尚未上山之前就听得山下百姓说山上闹鬼,蓝殷猜测,是燕王不想让人靠近苍狼山散播的谣言。
也多亏这个谣言,虽然寨子里许多土地被挖开,但竹屋却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师父回来过,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被带走了,但凌萱屋里的东西都还在。
一进屋,首先看见的是挂在墙上的画像,落款处写着凌萱,看来她们三人都被传授了很好的画技。
漫漫与画里的女子对视,彷佛照镜子似的,过去漫漫的否认在这一刻显得很可笑。
蓝殷没说话,只是拽住她的手,用动作提醒她——我在。
房子盖得方方正正,一面放床,一面是衣柜,靠窗的那边放着书桌,最后一面则是一个直抵天花板的木柜,上面的书册被抽得乱七八糟,连瓶瓶罐罐也散落一地。
打开衣柜,里头的衣服没人碰,漫漫伸手轻触,彷佛依稀间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昙花香,所以那香味,只有别人能闻得到,自己却毫无所觉吗?
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她拿起母亲用过的笔墨纸砚,拿高细看后放下,每个动作都很细致也很慢,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似的。
「我想把它们带回去。」漫漫说。
蓝殷回答,「当然。」
说完不等漫漫动手,他立刻去卷墙上那张画像,紧接着扯开床上的棉被,撕出一块布包,将木柜上的书册瓶罐全往里投放,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灵机一动,他下意识动手敲木柜。
叩叩,叩叩……
空心的?果然又被他给找到。
和漫漫与师父的药室一样,都有个暗格,用力往下压,木门弹开。
「里面有什么?」漫漫问。
蓝殷直接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有一个三尺见方的盒子,漫漫打开,里头是一本蓝色册子以及一柄凤头钗。
取出册子,翻开几页,漫漫鼻头酸了。
和岳蓁下山之前,族长再三叮嘱,挑选繁衍下一代的男子要以身强体健、脑子清楚为主,千万不能把风流倜傥、俊美无双摆在首要。
我们都理解族长的担忧,她怕我们被男人迷了心,从此留在山下成立家庭、相夫教子,不愿返回苍狼山继续为祖宗守护宝藏。
旁人便罢,我和岳蓁是万万不能的,因为我们是被挑选作为族长继承,是族老们用尽心栽培大的,日后诺族将会交到我们手上,我们必须坚定信念,必须回到族人身边。只是,师父的话言犹在耳,我还是挑选了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赵烨。
很多时候我想,也许不是我选择了赵烨,而是命运为我选择他。
客栈里,他病了,随同的侍卫急得团团转,碰见病人,我从来都是义不容辞的,于是我为他治病,于是在看见他的那刻,心便陷落。
我知道这样太肤浅,但我无法不被他的容颜吸引,即使他脸色苍白、紧闭双眼,即使他呼吸微弱、双唇泛青,我还是忍不住为他深深着迷。
我治好他,却也无可奈何地恋上他,于是赵烨成了我的第一个男人。
从来没有被宠过,我第一次晓得,原来被一个人捧在心上是这种感觉,与他共同生活一个月后,我回到山上,但是我忘不了他,盼着能再与他见面,即使我很清楚这是不对的。
我怀孕了,怀胎十月生下儿子。
我经常摸着肚子想像孩子的模样,希望他能长得像他,希望把他留在身边教养长大,我要看着孩子想念他,想念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
但事情没有照着我的想像发展。
我生下的儿子,三分像他却有五分像我,但他的耳垂处没有殷红朱砂痣,他无权留在苍狼山上,因此亲自教养的梦想破灭。
满月后,我必须把他送回亲生父亲身边,我非常伤心,却无法改变现况。
我整夜抱着宝宝在房里走动,不断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有多抱歉,抱歉不能陪他长大,但他会原谅我吗?
送宝宝回去时,他求我别离开,他说他不能失去我。
直到那时我才晓得他是个位高权重的皇子,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那一刻心底某处有个东西断了。
第一次理解何谓心痛,放下宝宝,我想走,想与他彻底切割,但他强势地将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