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主子又说:「看来还是训练不够,从现在起每天再加练一个时辰。」
夭寿,再多一个时辰……会死人的,主子比阎王更可怕啊!
「不服?」蓝殷歪着头,嘴巴叼着一颗果子,冷冷的臭脸让人胆寒。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丢下话,流云跑得飞快,像是有鬼在后头狂追。
他怕呐,就怕不够快,主子灵机一动决定再加半个时辰,理由是——谁叫他长得很碍眼。
什么?夸张了?不过是一个时辰,需要这么苦大仇深?
呵呵,站着说话不腰疼,能从阎王燕手下活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就拿这次来说,江氏一口气派出百余人,而他们满打满算也就一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对方全员歼灭,喔,不,还留了个藏在屍体堆里的张武,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们是菁英中的菁英啊。
他们这群菁英不是自然天成的,是被主子左边削削,右边砍砍,一点一点雕琢而成的啊。
转眼流云窜出屋外,与漫漫擦身而过,只是他的速度太快,没有武功的漫漫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
看着窗外明月,蓝殷弯起嘴角,虽然计划被打乱,后续的事情有点麻烦,但塞翁失马呀,谁晓得不在计划中的计划会激起什么浪花?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在第一波浪花底下,冲出一颗皎洁珍珠。
第二章 捡个失忆男(2)
蓝殷终于知道,除小厅、寝屋之外的第三个房间是做什么用途了。
那是间药室,四面墙全是柜子,书柜、药材柜,还有排满瓶瓶罐罐的立柜,中间摆着一张大长桌,可以坐上七八个人,书柜摆在临窗处,里面有数百本医书,比铺子里卖的更多,多数连听都没听过。
随手抽出一本,他转身对正在捣药漫漫问:「书皮上没有书名。」
漫漫无奈,她努力了,努力疏离,努力客气,努力让两个人的关系在「朋友」前而止步。
但他显然不满意这种安排,于是他比她更努力,努力黏着她、巴着他,随时随地同她说话,让她不管在哪里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对于他黏糊糊的行为,她无能为力,但仍然坚持不投降。
见她不回应,他把书拿到她眼前晃,笑容甜得胜蜂蜜。「为什么没书名?在哪里买的?」
不答,她倒一杯温水给他,意思是——有吃的,就闭嘴。
他喝掉。「我又不是旱地,你老要我喝水,种稻子吗?」
不理,自顾自忙着。
「这书是绝世高人写下的吧,你真有这机缘?可以引荐高人吗。」
再给他添满水,然后继续做事。
他喝掉水,拉开长凳,往她身边坐去。「你看……」他拉开衣襟,露出坚实的胸口,一脸的土匪。
「你干什么?」漫漫迅速别开脸,假装耳垂处的微热不存在。
「灌下去的水喷出来了,你不能再喂我喝水。」指头沾沾胸前的汗水,他用力证明这块水田水量充足。
她无奈道:「那叫流汗不叫喷汁,需要提醒你吗?你是失忆不是失智。」
很好,终于有反应了!蓝殷咧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你再不跟我说话,我就要失智了。」
「你想要我说什么?」
「这书是高人写的还是你亲手编纂,你有这么厉害的医术,不应该躲在山里避世……」
叽哩咕噜,哇啦哇啦……他在她耳边讲个不停,大有你不回应,我就吵死你的坚持。
放下炮制中的药材,她试着憋住火气,人人都夸小神医脾气好,但架不住他逼人发疯的本事。
「这是师父用来教我医术的册子。」
她刚回答,他立马接出下一句。「你师父写的?上面的数字代表什么?」
打病人会下十八层地狱?医德,医德,医德,漫漫在心底默念三回合后说:「由浅入深。」
「全部的医书都是你师父写的吗?那得花多少功夫?除了你,她还有其他徒弟吗?学生有没有遍地开花……」
师父没有徒弟遍地开花,但她的眼睛翻到开出两朵小白花。「你知不知道我的缝合技术很好?如果你闭不上嘴巴,我可以帮这个忙。」
生气了?没事,蓝殷没在怕的。「你师父医术这么厉害,你学会几成?」
关,你,屁,事!
不生气,她是性情温和的漫漫,不会轻易爆炸,深吸气……她努力夸奖自己的脾气,加深她温良恭俭的美德,然后从瓶子里倒出几颗天王补心丹,仰头吞下去,低下头,继续沉默。
不过,学会几成?前世她担心自己常不着家,会让继母大发脾气闹得全家鸡犬不宁,因此不敢在师父身边待太久,但光那点儿功夫,她已经让镇国公府欠下偌大恩情。
重生之后,漫漫再不让继母影响自己,她直接搬到山上和师父同住,将全副心力用在学医上,不敢说称霸杏林,但行医济世、与阎王抢人,她还是做得的。
想到这里,嘴角边露出两分笑意,他看见了,看见她的自信。
很好,她的医术无人匹敌?
蓝殷回到柜前继续翻。「有毒经?你师父也懂制毒?」
「懂。」她直觉回答,没有意识到自己回答了。
听见她下意识回话,蓝殷笑出一朵花儿,就说女人怕缠,缠得够凶、缠得够狠,冷漠?哪边凉快哪边去。
放下毒经,他转到瓶瓶罐罐前,瓶身贴着白纸,名字都很有趣。蜘蛛丝、螳螂锯、蛇牙液……这毒都摆在台面上了。
「蟾蛛粉是做什么用的?」
他问,她不答。哎,心肠又硬回去了,无法,只能使出绝招。
「是吃的吗?」说着他把瓶子往嘴巴倒。
漫漫见状,心头一急,连忙扑上前把瓶子抢回来。「什么都吃?你是孩子吗?这是毒。」
关心他吗?很好,他最喜欢被关心了。
「吃了会怎样?死吗?」捧着脸,无辜的兔子眼眨巴眨巴地望她。
漫漫长叹,放弃了,冷漠对痞子没用。「对,吃了会死,但它不是吃的。」
「不然呢?抹的吗?」
「把药粉洒在衣物上,就会让人中毒。」
「这么好玩,中毒后会死吗?」
「不会,但会让人很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一句接着一句问,他要把「沟通」这件事贯彻始终。
「中毒之初,身上会长出小红疹,从一颗到一片,直至蔓延全身,红肿热痒,倘若不解毒,一、两个月内也会慢慢消除。」
「只会痒哦,不怎么厉害。」
「痒是比痛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知觉。」
「你师父很矛盾,既学医术又制毒,既想救人又害人。」
漫漫浅哂。不是这样的,学医是传承,学毒……是怀念……
看着她的目光,蓝殷皱眉,多大的丫头,怎有这样哀伤的表情?她承受过什么?下意识地,他握住她的手背。
一阵微暖袭上,漫漫回神,该推开他的,但对上他视线那刻,突如其来的欲望让她舍不得,这份温暖,她好想要……
不愿推开他,也不想正视自己的贪欲,漫漫只能看向窗外。
院里的枣树长得很好,往常这时候师父总爱和她在树下对弈,有时下着下着想起往事,师父停下棋子,云淡风轻地说着情感浓冽的故事。
「你还好吗?」
他的忧心忡忡二度温暖了她,缓缓叹息,他对谁都这么温暖的啊,才会让前世的自己会错意,表错情。
「没事,只是想起师父了。」
「你师父呢?这几天都没见到她。」
笑容敛下,漫漫垂眉,握着手指,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