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馥宇确实识得这位帝京花魁,但算不上老相识,只不过是几面之缘。
这一边,两人寒暄几句后,谢馥宇直接便问:“锦玉姑娘今日出游,不知是否备有吃食?都说金玉满堂楼的糕点其精致和口味为帝京一绝,其中又以白玉芙蓉糕最受好评,可惜糕点师傅一日仅能做出二十份,有钱可不一定吃得到。”
明锦玉身边一名可爱女郎噗哧笑出,连忙掩唇笑道:“谢公子没来过咱们金玉满堂楼,对楼里的事倒也清楚呢。”
另一名甜美女郎也笑道:“今儿个出来玩,咱们这么多人,自然是备了不少吃食点心,谢公子会这么问……莫非是肚饿了,来跟咱们讨食?”
谢馥宇叹了一声,摸摸肚腹,不怕羞道:“确实是肚饿,也确实来讨食,就不知各位姊姊们有无剩余,肯不肯赏点儿?”一揖到底。
众位女郎被他逗得又是一阵娇笑,笑得当真花枝乱颤、美不胜收。
“哪里舍得让公子肚饿。”明锦玉一个眼神示意,两个女郎便跑回马车那儿捧来两盒糕点,直接送进谢馥宇手中。
“还挺沉呢,剩这么多?”谢馥宇不禁挑眉。
明锦玉指了指身旁一群女郎。“个个都在闹节食,怕腰肢变粗,胃口小得跟小鸟似的。”
八成觉得眼前这位贵公子俊俏友善又有趣,被明锦玉指到的女郎们好几个还故意挺胸扭腰,谢馥宇虽被闹得脸红红却也大方笑开。
再次道谢,目送众位女郎离开,谢馥宇甫转身过来就被一干同窗包围。
傅书钦眼明手快直接干走他手中的一盒糕点,打开盒盖一瞧,简直嘴角都要笑咧到耳根,各色点心铺排其中,连白玉芙蓉糕也留了好几块。
“都别问、都别吵!”
谢馥宇遭少年郎们连番追问,问他金玉满堂楼的事,问他跟明锦玉的事,问他跟那一群女郎们的事,问他刚刚都说了什么事,问他怎么把女郎们逗乐的事……
他大喝一声,护着一盒糕点冲出“重围”,此时还得庆幸傅书钦那小子抢走另一盒糕点帮他引走好几个同窗,不然很可能摆脱不掉这团团围困之局。
他大步冲到傻楞楞望着他的赵团英面前,递去手中的糕点盒,朗声道:“赵团子,那日弄翻你一整盒莲蓉酥饼,确实是我不小心,是小爷我不好,那盒莲蓉酥饼既然是你娘亲手做的,外边根本买不到,我没法儿赔你一模一样的吃食,这一盒赔给你,你可愿接受?”
“团子,很好粗(吃)喔,好粗(吃)极了……”傅书钦嘴中塞满糕点,话都说不清了,少年郎们回过神来赶紧扑过去抢食,一下子闹成一团。
这一边,赵团英的目光来回落在糕点盒和谢馥宇脸上,最后讷讷反问:“你、你要赔我的?一整盒都给我?”
“是。”谢馥宇用力点头。“小爷我一人作事一人当,赔给你了。”
赵团英终于把糕点盒接过来,看到摆放在里头的各色小食,忽地扁了扁嘴又吸吸鼻子,一副感动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谢馥宇……咱那天不该先动手打人,我也有不对之处,还有……今儿个的意外,我不该随意指控……”边说边歉疚地垂下头。
谢馥宇对他摆摆手,又拍拍他的肩头。“那就这样,赵团子,那咱俩之间没事啦,你赶紧把自个儿裹好,不然真要得风寒。”
摆平两人之间的恩怨后,谢馥宇没空理那群围着糕点盒“吃相难看”的同窗,他直直朝从头到尾皆静伫在原地的傅靖战走去。
“随我来。”撂下一句,他扯着傅靖战的衣袖直接拖走。
傅靖战相当配合,不但没让小厮跟来还由着谢小爷摆布,两人走进溪谷边的林子里,确定其他人听不到他俩说话谢馥宇才放开他。
“傅长安——”谢馥宇突地转过身来,直勾勾平视对方的眼睛。“是你干的对吧?”
傅靖战嘴角微微一翘,也没反问什么事是他干的,就仅是望着双臂叉在腰上、正审视着他的这个人。
他感觉到愉悦,好像事情无须言明,眼前这人都能懂得。
谢馥宇刻意压低嗓音道:“我知道你整弄人是想帮我出气,如今我跟赵团子两清,你是亲眼看见的,我跟他没事了,你可别再为难他。”一顿,突然记起什么似又道:“话说回来,小爷今天险些被你害了,你要弄赵团子时机也太不对,我才跟他干过架,一出事果然赖小爷头上。”
傅靖战脸上的笑意略略加深,终于出声。“这一点确实疏忽了,下一次定然多用心。”
“还有‘下一次’?”谢馥宇声调突然拔高,又连忙压下来。“长安啊长安,咱俩是好兄弟你挺我到底我明白,但咱们多少还是要有点同窗爱嘛,赵团子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可好?嗯,可好啊?”
傅靖战的笑耐人寻味,却不言语,顿了两息后他转身朝林子外步去。
“哇啊——傅长安,你敢不听小爷的话?”谢馥宇高嚷一声,大步追上。
他使出从小用到大的惯用伎俩,长臂一探勾住傅靖战的颈项,两人身长差不多高,他一得手就把上半身的重量往对方背上施压。“说!你听不听话?听不听话?”
脖子被勾勒住,傅靖战却笑出声来。
谢馥宇拚命往他背上压,他干脆矮下身将人背起,像小时候玩骑马打仗那样背着人跑,他愿意当他谢小爷的马,驮着他载着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第二章 头一回发作(1)
怦怦!怦怦!怦怦……
心脏在左胸房中急速地扩张、收缩,再扩张、收缩,不断重复。
心音高响,一声重过一声,他能清楚听见,自个儿体内发出的热烈声响鼓得一双耳膜似要爆裂。
“赵团子,传球啊!这儿这儿——”将满十八岁的谢馥宇边急奔边叫嚷,胳臂还用力朝同队同伴猛挥。
“香香你那儿被堵死,不能传!团子传我这儿,快!”傅书钦跑在场子的另一边,身后有两人追赶上来。
初夏的邀月湖畔,午后熏风习习,成排的绿柳随风摇曳,应是弥漫着宁夏轻和的气味,年轻儿郎们中气十足的高亢叫声却让湖畔气氛变得喧嚣且兴奋。
若留心去看,会觑见不远处伫足着不少曼妙身影。
女儿家在家人或仆婢的陪同下出门游湖,好多道亮晶晶的眸光全往湖畔场子这边荡将过来,想看又不好意思,更撩得少年儿郎们志气高昂,非把姑娘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可。
此时,湖畔边的空地正在进行一场蹴鞠赛。
场上对打的双方人马皆是国子监学生,这场赛事是较量亦是练习,因国子监被紫光山的环秀书院下了“战帖”。
紫光山东临东海,传闻曾有“龙照紫光”的祥瑞出现故而闻名于天朝。
后来某一代大儒远离尘嚣避居紫光山上,刚开始仅收五名学生入门,之后大儒的这五位学生当真担起了为往圣继绝学之重责,在紫光山上设了书院来传道、授业、解惑,传承至今已有百二十年。
若说国子监是天朝官办最高学府,那紫光山的环秀书院便是民间私塾中最厉害、最具底蕴的求学之所,两边的学子每隔三年会有一场大型交流和切磋,礼乐射御书数什么的,比文场也比武场。
今年轮到环秀书院的师生来访帝京,但人未到,信已送至,说是届时双方在帝京相见欢,欲与国子监的同学们来一场蹴鞠友谊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