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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取上一世的教训,他不会再给太后一党暗算的机会,对于清流一派的攻击,他更知如何趋吉避凶,然后待他在宫中站稳脚跟,能代管天子亲兵了,到那时他便有本事护姑娘家周全。

  姜守岁……记得自己长她八岁,算来此时,她还只是个小女娃儿。

  想见她,想试着与她在一块儿,成为彼此心中的那个人。

  他真真是输了,不是现在才认输,在上一世就已然认了。



  即便是个「不全人」,内在扭曲加叠,既自卑自大又卑鄙阴狠,仍敌不过那一抹明媚的情动、那一丝焦躁的蜜味,还有那一再想去亲近的渴求。

  上一世在皇廷禁军闯入院落之前,他想着明儿个得空要去寻她,那时的他其实还没完全看清内心,尚有踌躇。

  尔后他面临的是乱刀落下,人头落地,当飘渺的神识回顾生前种种,才意会出当时实已对姑娘家起心动情。

  欲见不得见,宛若冰炭置我肠,但这一世若要再续缘分,唯有将局势布好,他慢慢等待。

  等卿长大,等卿再来。

  *



  第六章 静候卿再来(2)

  话说天道无常,那是真。

  毕竟天道若按赏善罚恶的常规,凭他路望舒这般阴狠无良之徒,死后不坠十八层阿鼻地狱已说不过去,竟还给了他一次重生机会,这根本莫名其妙、毫无道理,所以绝对是无常无误。

  再说这天道酬勤嘛,那也是真。

  重生之人自是要稳抓先机,善用所知所学,既然心中已有定见,路望舒在还被关在密不透风的小屋里静养时,已开始耙梳脑中所记得之事。

  屋中无纸笔可用,一切全凭他绝佳的记忆力,往脑海深处抽丝剥茧,先将几件要事发生的时日拉提出来,再依序细思琢磨。

  上一世他尽管从鲁清田那儿习得摄魂术,亦得知那百字心诀,但实际上仅用过一回,目的是为了从掌权多年的太后甄氏手中取回传国玉玺。

  当时弘定帝已满十五,甄太后受朝中各方压力所迫,不得不撤掉龙椅后的垂帘,令帝亲政,但她后来却用了各种借口,迟迟不肯交出传国玉玺,而弘定帝虽是帝王亦是人子,被盛朝讲究的孝道压着,当真使不出招。

  路望舒就使过那么一回摄魂术,让甄太后当着三位顾命大臣之面,乖乖将玉玺交出,之后他就病了一场。

  当时虽不若鲁清田诱杀东宫太子后病得那般沉重,也是大大损耗他的心神,足足躺平十日才下得了榻,之后又养了三个月才痊癒。

  他内心清楚,这一门奇术若无内力自保,一发动便是「伤敌一万、自损七千」的局。

  鲁清田与他皆因内力不足才遭反噬,这一次他对刀子匠们连连施术,呕血难止算是轻的了,至少重生的这条命还给他留着。

  所以必须将内功拾回来再练。

  摄魂术的百字心诀正是练气之法,他从眼下练起,日日精进,即便内力不能练到像江湖上成名的内家高手那样深不可测,也需得强到在施术后足可自保。

  按内廷之规,新入宫的童监们在半年后需由内官监的侍人重新检验阉割处,且还有「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的规定。

  所谓的「修」,就是怕小太监们阉割未净,因此每三年要看一看,每五年要查一査,如有突肉长出,就必须再以手术修割。

  此次再入宫,以重生而完整的身躯入宫当差,他想,这一门摄魂奇术必然有许多时候要派上用场,保他过关。

  天道无常,天道酬勤。

  他在这无常中辛勤多年,再次从宫中最底层爬起,所以这天道啊……最终指往何方?

  路望舒忘记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对重生后的一切感到百无聊赖。

  「督公……督公!」

  路望舒双眉一轩,发现长案前正立着一名青年锦衣卫,是后者将莫名神游的他唤回。

  锦衣卫名叫赵岩,上一世受他大力提拔任锦衣卫副指挥使,这一世亦为他所用。

  「督公是累着了吧?为了审左相甄栩为首的这件通敌大案,您都好几日没能睡上一顿饱觉。」赵岩表情严肃,语气恭敬又道:「卑职明白,皇上那头催得紧,却不把案子分交给三法司衙门审理,是怕甄栩为相多年,朝中上下多有故旧,皇上信不过三法司那群文官,这才需督公亲自出马。」

  略顿,他抱拳一礼,「虽是劳烦了督公,不过说大实话,有您坐镇在这儿,咱们锦衣卫审起那些涉案高官,下手时底气就更足了。」

  传进路望舒耳中的呼疼叫喊已非当初关在蚕室中的那些被阉割者,此刻这一阵阵的呼痛更为凄厉,尖叫着、哀号着,并非一刀划下便完了,而是一刀又一刀凌迟。

  四周飘着血腥味,夹杂着烙铁烙在皮肤上的焦味儿,像还有屎尿齐下的腥臭,这些气味混作一团绝不好闻,路望舒却觉熟悉,甚至心定,要不他不会呆坐到出神。

  这里是锦衣卫宫外处大牢。

  上一世,他在宫中打滚近十八载才攀上内廷正一品之位,这一世他仅花了十三年便达成。

  二十五岁那年,他就已受封为内廷总领事提督太监,掌锦衣卫这一帮天子亲兵,如今三年过去,他二十有八,重生在这世上也已度过一十六个年头。

  说实在他活得很好,如鱼得水,善用每一次机会,只是那种胸中空落落、彷佛无处落脚的疲惫虚乏感却日渐严重。

  朝赵岩扯唇一勾,凤目里倒不见笑意,路望舒坐直身躯边淡然问道:「审到哪儿了?」

  「除左相甄栩外,其余涉案之人皆已画押。」迅速上报。

  路望舒点点头。「原来还差咱们的左相大人吗……可有上刑?」

  「尚未用刑。」

  「好。」再次颔首,他表情变得愉悦了些,好似百无聊赖中终于寻到一点趣事能做。

  「那就留给本督亲审。」

  外戚、宦官、清流一派,内廷与朝堂上的角力大致分成这三股势力,路望舒两世皆为宦官之首,上一世贪权是为自己争一口气,使尽力气想活得舒心畅意,这一世贪权的理由更简单粗暴,就为等一个人,在权力场中,他分际拿捏得好,他是贪权、弄权没错,但绝不乱权。

  所以重生后即便面对的是上一世害了他性命的后党外戚,他并未恨之入骨、非要对方全族尽灭才痛快。

  他只是想把可能形成的威胁拔除掉,因此先下手为强。

  以往有所耳闻,甄氏一族与盛朝西关外的硕纥国私下有些往来,但仅限在寻常的皮毛货料、高原药材,再严重些也不过是牛羊牲口的生意,且与硕纥国接触之人是甄氏大族中一支不起眼的旁支,上一世路望舒没去踩这个,是觉得此事就算爆开,也难以撼动太后一党的势力。

  而这一次会挑起此事,事情还闹大了,一开始根本想像不到。

  他这个人人口中的「阉党奸首」只是被外戚们闹烦了,想以这件不怎么有力的事儿让对方安静些,能消停个十天、半个月的那也很好,未料顺藤摸瓜、一摸再摸,最后竟扯出左相甄栩通敌的事证。

  那是一封甄栩的亲笔书信,随着甄氏旁支儿郎的走私商队出西关、越牧马河,交到硕纥国那边的接头人手中,辗转再送至硕纥大王面前。

  路望舒派出的人马乔装入敌境,成功将信拦截,亦活逮了甄氏旁支那位领队走私兼送信的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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