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在珍馔点心坊白吃白喝多日了,看看这家店日进斗金的样子,如果她能榨干了白露,还让白露用这家店来替她赚更多银两,岂不更好?
于是那妇人直接在店里闹了起来,推倒了屏风,居然像个孩子般赖在地上大哭,「我命苦啊!我亲生的女儿居然不认我,还想用银子打发我啊!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啊……呜呜呜呜呜……」
在场还有许多客人,有些知道先前这妇人来找白露认亲的事,很快向不明就里的人解释了一番,众人看着这妇人撒泼胡闹,那德行跟俏生生的白露哪里像了?虽然有人信有人不信,不过倒是有志一同地旁观看起热闹。
白露的额际都痛起来,「你先起来。」
若是可以,她早就将这女人扫出门去,她根本不怕别人戳她脊梁骨说她不孝,反正跟在左安阳身边三年余,再难听的话都听过了,一点风言风语还影响不了她。
她担心的是严明松,万一严明松真要为这妇人出头,她受点罪不打紧,却很可能会连累左安阳,左安阳一定会为了这件事和严明松杠起来。
「我不起来!我偏不起来!」那妇人脸上涂了极厚的脂粉,一张脸都哭花了,双手双脚往地上拍打着。「我是你娘啊!你这狼心狗肺的女儿要赶我走!我不走,我偏不走,有种你就把我打死好了!这里的人都能为我作证,你狠毒弑母,严大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不知道为什么,白露脑子里浮现一段画面,一个孩子躺在地上洒泼打滚,直嚷着「这不是肯德基、这不是肯德基」,可是肯德基是什么,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甩了甩头,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状态下还能走神了。
她给了自己的两个婢女一个眼神,她们都是身怀武功的,一人一边上前,轻易地将妇人拽了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那妇人面露惊恐,嚷嚷起来。
「够了!」白露冷声道:「你在此装疯卖傻,必有所求,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那妇人果真安静了下来,在心里盘算了半晌,当下大言不惭道:「我要宣镇里锦云阁那最沉的金钗子,还要日日到春来酒楼吃圆满宴,我这身衣服也该换换,就换成京织坊的衣服,绸缎或云锦的都可以!还有……」
她的狮子大开口不仅白露听了觉得不悦,连旁观的百姓都觉得太过分了!这哪里是认女儿?根本是敲诈嘛!
白露告诉自己要忍,等查明这个女人的来历,她终究会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这才淡淡地开口,「我给你五十两,随你去花,至于要用在什么东西上我不管。」
白露说着,由柜台取出了五十两。
五十两算是非常优厚了,足可抵一户普通人家十年的花用,旁观者都听得咋舌,偏偏这不要脸的妇人似乎还不满足。
「才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你以为老娘是什么人……」
白露的话声转冷,「要就拿,不要就算了。反正我只要不赶你,严大人也拿我没辙,了不起我这家店休个一阵子,看你去哪里闹!」
那妇人死死瞪着白露,最后竟是一把抓了银子就跑,还撞翻了几个放点心的台子,将店里弄得乱七八糟。
白露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头很是烦闷,虽然暂时将人弄走了,但事情还没结束……
总兵府中,时已入秋,北方冷得快,院子里的几株云杉和侧柏都略显枯黄,让原本就肃穆的总兵府更显萧瑟,西风吹过扬起地面上的尘土,让路过的小兵打了个寒颤,拢了拢领口后缩着脖子继续向前走。内署里,只有左安阳与严明松在议事,借口事关机密,所有将领侍卫全被请了出去,空旷的室内几乎说话都有回音。
左安阳这几日荒废公事陪吃陪玩,已极为不耐,若是严明松执意不办正事,纯粹吃喝玩乐,那他再也不奉陪,不管严明松是不是他未来岳父,就算天皇老子来都一样。
左安阳真的很怀疑,就严明松这德行凭什么坐上兵部尚书的高位?
「既然没有旁人,叫你将军太过见外,我就托大称你一声世侄。」严明松身形肥胖,坐在太师椅上有些局促,便扭了扭身子,看起来有些猥琐,接着他清了清喉咙,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道:「咱们先说正事。你上任时上奏说张平镇军需不足,向万岁要粮饷,我这会儿来看,似乎张平镇的情况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居然还有脸说?左安阳铁青着脸道:「距离我上奏京城已要过一年了,中间毫无回音,若这一段时日就干等着朝廷拨银拨粮过来,军队里的人早已死掉大半,更不用说保家卫国了。万岁既不管,我们只好自立自强!张平镇能渐渐的脱离贫困,是这里所有兵将与百姓一起熬过来的!」
「你这是批评朝廷办事不力?」严明松声音变得尖利。
「末将不敢。」话是这么说,但左安阳的神情及语气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严明松彷佛很生气,拍了一下扶手,「你知不知道,由你这总兵直接上奏万岁,那是僭越职权!这应该是巡抚的职权,你这么做,应受兵部责罚!」
「那就责罚吧,看要罚俸什么的,随便你们。」左安阳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张平镇的民生与军队的情况,因此他说得大义凛然,「我岂不知那是僭越?但在张平镇粮尽援绝的时候,巡抚在哪里?就是严大人这直隶巡抚还是万岁如今才任命派遣的,张平镇如今虽是看起来好一些了,却也不代表朝廷可以任由这儿的百姓自生自灭,该补足的军需仍是要补足,否则等严冬一到,我们守不住了,大家都讨不了好!」
严明松没想到左安阳这么强硬,原还想跟他发一顿脾气,施个下马威,才好商量自己真正想说的事,可如今看来再争下去,那事情就更难开口……既然左安阳硬的不吃,那就来软的。
于是严明松放缓了语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惋惜样,「你说的我都知道,你可是我未来的女婿,我怎么会放任不管?你不清楚我在其他官员和皇上面前为你施了多少力。我本来还想帮你进言,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依你的能力,绝对可以有更高的职务。」
严明松会与左家定下儿女婚约,就是因为兵部虽然掌控天下军队,但北方边军的利益,他一直无法将手伸进去,而左安阳看起来很有前途,若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严明松都不敢想像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先表现得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拉近关系,严明松继续道:「你那封奏摺,其实万岁根本不管,直接扔到了兵部来。原本你该受责罚的,是我刻意按下不发,否则皇上诏书一下,你麻烦就大了,也是因为这样,巡抚的到来才会拖得久了一点儿。现在我不是来了?张平镇的军需倒是好办。」
真是如此?左安阳眼底精光一闪,表面古井无波,僵硬地说了一声:「那就谢谢严大人相助了。」
「好说好说,咱们两家未来是亲家,我帮你,也是你帮我嘛!」严明松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重点,「只不过你也知道,你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要压在兵部,也是需要银两打点一下部里的人。可惜本官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这个部分却是帮不了你太多,还是需要你多少补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