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家商号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也不是没道理,几年前一次边疆骚动,商道一封就是两年,大家真是叫苦连天,若不是身家丰厚的,还真是捱不过。
城守发布封关令之后,几位商会大老爷就跑到穆府来拜访,希望穆老爷能一起想想办法。可这官家的事,岂是屈屈商家可以左右?穆知学也是一筹莫展,只说要再研议。
穆雪松稍晚回府,立刻被唤至崇儒院。
「爹,您找我?」一进花厅,他便问道。
「你应该知道了,」穆知学啜了一口热茶,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几位商会的大老爷来找我研议商道封闭之事,可这官家下的命令岂是我们能说话的?」
穆雪松在父亲身边坐下,一旁的仆婢给他奉上一杯新沏的热茶暖身。
他好整以暇、气定神闲地将杯盏握在手里,暖了暖手心,然后掀开茶盖轻啜了两口热茶。
见儿子一副无事人的样子,穆知学生疑了,睇着他问:「瞧你气定神闲的,怎么?你有招?」
「没有。」他说。
「没有?」穆知学眉心微微一蹙,「那你今天忙什么?」
「忙着总计咱们北隆号各家店面行号来年所签契约的细目。」他说:「我详查过了,除了几趟生丝跟粮秣的买卖有赔偿之虞,其中契约都是机动灵活的。」
「是吗?」
「我跟大帐房算过,若真赶不上开春交易,大概得赔上三百两白银。虽是数目不小,但咱们北隆号还扛得起。」
听了他的说明,穆知学稍稍安心。「若是如此,倒是可松口气,只不过会所的那些商家怕是要三天两头往咱们这儿走了。」他说着,又叹了一气。
穆雪松淡淡一笑,「爹就告诉他们稍安勿躁吧!」
穆知学微顿,狐疑地看着他,「看来你是有想法了?」
「称不上是什么想法,总之也是走一步是一步。」穆雪松忽地问一旁的老仆,「老张,今儿是什么时候了?」
老张顿了一下,「应该是……十一月二十了。」
他思忖了一下,「我记得那位秦将军是大前年的十一月到任,如今已三年了,他及其麾下军士三年戍守边疆,都未能返乡过节。」
「是这样没错。」穆知学疑惑地问:「怎么了?」
他深深一笑,神秘却又胸有成竹地说:「我想……还来得及。」
第七章 边关犒军送暖(1)
东大路支六路转角,天香楼。
穆家的马车停放在楼下,周信跟玉华在廊下啃着热腾腾的牛肉卷饼,而楼上的潇湘房中,穆雪松正跟徐白波对饮。
徐白波有事要告诉他,他也有事要同徐白波商量,但不需要旁人在场。
「是京城那边有消息了?」穆雪松问。
「是。」徐白波神情一凝,「是极不寻常之事。」
「你说,趁着成庵未来之前。」他说。
闻言,徐白波微顿,「你还约了成庵?」
他点头,「是的,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京城那边怎么回?」
徐白波正色地说:「我父亲在京衙的学生回覆,说尹氏父女俩的死状有异。」
他两道浓眉瞬间一拧,「有异?」
「根据衙门那边的记载,尹氏父女俩的屍体笔直,并无挣扎。」徐白波说:「尹家的大火来得快,但救得也快,他们父女俩的屍身并没烧得太严重,记录上是说他们两人的屍身都在厅里被发现,但笔直躺卧,并无挣扎逃生之状。」
任凭穆雪松不是什么大内神探,也知道这不合常理。
「发生大火,他们父女竟躺地等死?」他神情凝肃,「看来,他们若不是被下药麻痹了身体,就是在发生大火前早已死去。」
徐白波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我父亲的学生便开棺验屍,幸运的在棺中发现一些食屍的腐虫,一验之下竟发现他们中了一种来自疏勒的奇毒。」
穆雪松陡地一惊,「他们真被下毒?」
「是。」徐白波续道:「这种毒名为海檬果,又被称为自杀果,服用此毒后半个时辰便会药性发作,先是轻微胃痛,然后是昏迷,心脏也慢慢停止,整个过程约莫是一到一个半时辰,可说是杀人不见血。」
「看来他们的死并非意外,但……」穆雪松苦思未果,「是谁害他们的命?据全隆记的掌柜说他们与人为善,敦亲睦邻,是街坊邻居眼中的好人……」
「太阳再大,都有照不见的地方。」徐白波说。
「所言甚是。」穆雪松眼帘一抬,「听说我这位小表妹有婚嫁的对象,不知他对这事了解多少?」
说着,他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我得着人再去查查。」
这时,楼下传来吹口哨的声音。那是周信响亮的手哨声,也表示胡成庵到了。
「成庵到了。」他神情一敛,「不提此事,有劳你了,白波。」
徐白波蹙眉一笑,「兄弟一场,甭跟我客气。」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伙计的声音,「胡少爷,穆徐两位少爷来了好一会儿了。」
「什么?我都还没到,他们开喝了?」胡成庵人未到,声先到。他就是一个如此豪迈爽朗的人,但也因此不得穆雪梅欢心。
门一开,胡成庵看桌上只有一壶热茶跟几碟小茶点,愣了一下,「你们还没喝?」
「等你呢!」徐白波一笑,吩咐着伙计,「可以上酒菜了。」
「好哩,马上就来。」伙计答应一声,立即转身离开。
他们闲聊没一会儿,几名伙计手脚俐落地将热好的酒跟几道香喷喷、热腾腾的下酒菜送了上来。
三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聊了起来。
「对了。」胡成庵疑惑地,「我说雪松,你约我跟白波出来,不是吃酒这么简单吧?」
「吃酒是主要,商量件事还是旁的。」他说。
「商量什么事?」胡成庵问。
「年关将近,想找你们一起给边关将士们送暖。」他说着,眼底有一抹深沉的精芒。
「咦?」徐白波跟胡成庵几乎都是同时发出声音的。
「送暖?」胡成庵不解地说:「过去几年,穆家不都常常给边关兵营送去布匹跟米粮吗?」
「每逢佳节倍思亲。」他说:「秦将军都来了三年,他及他麾下军士不曾返乡,年关将近,想必十分想念老家年味。我知道秦将军跟他的部属多是北方人,北方人在冬至时有吃娇耳汤的习俗,如今冬至快到了,想必在边疆是吃不到娇耳汤的,但我们赶一下,应该能在年前让他们吃到,解解乡愁。」
「这娇耳汤是……」胡成庵好奇地问。
「其实就是下饺子。」徐白波解了他的惑。
「没错。」穆雪松唇角微扬,「我想找你们两家一起给边关军士送饺子。」
「甚好。」胡成庵击掌,「前方正紧张,给军士们送个暖犒劳一下,应该的,算我一分。」
穆雪松点头,然后转而看着徐白波,「白波,你呢?」
「咱们兄弟仁同进同出,我当然不会缺席。」徐白波也爽快答应。
「那好,我正需要你开几味袪寒入菜的方子加到肉馅里。」
徐白波一笑,「那有什么问题?」
「是呀,开方子是白波的专长,桌上拈柑罢了。」胡成庵抓起热好的酒壶给三人都倒了一杯烧酒,「这事说定了,来,吃酒吧!」
几场大雪之后,接下来便是近两个月的冰天雪地,也正是包饺子的好时机。
包好的饺子只要置放在户外,便能结冰保存,不必担心食材腐烂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