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进宫路上遇见华胥,听她随口提了一嘴,这才知道湛江的出产如此丰富,臣弟还想着要不拿江南封地的出息来换两座珍珠城,皇兄觉得可好?」元璧回应的漫不经心,好似就真的只是叔侄碰到随口聊了那么一句而已。
至于有没有在宫中遇到华胥公主,扯个小谎,无伤大雅。
元璧太了解这个皇兄了,他面上看着不显,其实心中已经起疑。
倘若华胥没有贪墨任何一丝不该她的,就算皇兄真的去査也无伤大雅,但要是有个万一,贪墨的程度已经超过皇兄的底限,依照皇兄对她的宠爱,就算不会拿她问罪,可她伸长到珍珠城的手势必会被砍断。
就像星儿说的,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要是愿意给,那才能是你的,他要不给,你私自拿了,那后果就得看运气了。
纵然一时还无法让华胥立即消停下来,也够她元气大伤了。
「胡扯!朕就不相信江南六府的出息比不过小小雷琼廉三州。」永安帝笑道。
「胡说八道就胡说八道,不过,臣弟回京,的确是有要事。」元璧不在封地上面多做纠缠,他原本来意就不在此。
「说来听听。」
永安帝日理万机,日夜操劳国事,他不是生下来就是帝王,也并非生下来就冷酷,在努力平衡朝廷各方势力,与朝臣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中,他也奢望有那么一个人是值得他信任、可以让他在腹背受敌的时候把背交给那个人。
他无条件的信任元璧,不只有因为他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元璧还舍命救过他数次,其中一次身中无数暗箭,如同刺娟,性命垂危。
天下是他的江山,如果说他愿意与之分享的人,唯有元璧。
「臣弟想成亲了。」
永安帝先是愣住,继而拊掌大笑,「是谁家千金小姐让你动了心?打动你的铁石心肠,好本领啊!」
「她叫晓星星,是前长平侯的独生嫡女。」
「长平侯?」永安帝好一下才想起来长平侯是何人。老实说他位居高堂,还真耳闻过晓星星这个名字,他摇了头。「如果你说想要天上的星星,皇兄都能设法给你找一个宛如星子般闪耀的姑娘,可这前长平侯嫡女在京中贵女圈风评不佳,那女子配不上你。」
「皇兄,弱水三千,我只要她这一瓢饮,与她相处过后,臣弟发现她并非传说中的不堪,而是一个有正义感、敢说敢做敢承担的姑娘,虽然她和那种大家闺秀很有一段距离,不过,臣弟心悦她,非她不娶。」
永安帝眉头挑得老高,「都到非她不娶的地步了,可前长平侯如今那家世,朕实在看不上。」
「就是怕皇兄你看不上,我这不是专程回来请旨,请皇兄赐婚,以壮声势吗?」
「喝,你这张嘴,平常闷声不吭的,为了娶妻,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元璧似乎觉得这样还不震撼,又抛出一句惊天巨响,「皇兄要是不肯赐婚,臣弟真的只能去给前长平侯当上门女婿了。」
这下不只永安帝瞠大了眼,就连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王喜也惊了一惊,拂尘差点没拿住。
天老爷,这真的是那位冷心冷情的王爷会说的话吗?估计那些心仪王爷的京中贵女要心碎一地了。
永安帝一个巴掌就往元璧的后脑杓拍去。
元璧躲了躲,完全不认真的那种。「皇兄,王公公也在这,你好歹给我留个脸面。」
王喜大惊,忙不迭的把头低到尘埃里,「王爷,老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这让他想起王爷小时候挨陛下喝斥,绕着养心殿金柱让陛下追着跑,而他追着陛下跑的情形,真是岁月不饶人……也颇为怀念。
放眼整个天下只有王爷敢这样和陛下话家常,就连后宫那些娘娘们都不见得有这种待遇,他要是被王爷惦记上了,这不是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吗?
永安帝横了王喜一瞥,他的火还没发完,手指着元璧的脸,「什么脸不脸面?堂堂燕荡朝的王爷千岁去给削爵去位的前侯爷当上门女婿,好你个元璧,你还真舍得下自己的脸面,你要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我这皇帝算什么?」
他气得不轻,连自称都省了。
元璧两手一摊,「所以嘛,我这不是知道不可为,回来请皇兄给我做主了?」
永安帝用手指敲着龙椅扶手。「要让我做主,行,那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都听皇兄的,唯独一样,新娘得是臣弟选的。」
永安帝冷哼,又回到「臣弟」了是吗?方才有求于他的时候呢?
一口一个我,都说女生外向,这男人到了思春的年纪,同样一个德性,什么父母兄弟都靠一边去吧!怕他从中做手脚,防得滴水不漏,这弟弟就是替别人养的!
「她就这么好,也才多久,你们的感情就到了非君莫嫁、非卿莫娶的地步了?赐婚,行,但是人要带过来给朕瞧瞧。」
「她人不在京城,皇兄想见她,恐怕得等我们婚后。」
永安帝不吭声了。有人这样护雏的吗?连他们家门都还没进就心疼她长途跋涉,不让前来,婚前都这么盲目了,那婚后呢?岂不是要得个惧内的称号了。
孩子养一养都是别人家的!永安帝忽然感慨了。
「皇兄?」元璧死皮赖脸。
永安帝连续瞪了他两眼。「朕会让王喜拟旨,着礼部、户部、内务府协同办理,你的亲事必须风光大办,回去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就是了。」
元璧真心实意的给永安帝磕头。
「临走时别忘了去见一下你嫂子,她总在朕的耳边叨念,说你都不进宫,想你也无处去喊你。」
他长年不在京城,那一间富丽堂皇的亲王府就是建来养蚊子苍蝇的,想找他还真的无处找。
而帝后的感情就是那种相敬如宾的夫妻,其他还真没有,说恩爱,与那骊贵妃倒有几分。
「对了,皇兄我这趟回来给你带了见面礼。」元璧让黄泉把一个檀木匣子交给王喜,再由他呈到永安帝案桌上。
「你居然会想到给朕带礼物,真是长进了。」
王喜把匣子打开,赫然见到一块娃娃脸那么大的石块,他在永安帝身边也见过不少好东西,正在想城王什么不好送,怎么就送块不值钱的石头,却闻到了异香。
「陛下,这是龙涎香石。」王喜惊喊。
永安帝也看出究竟了。「这么大一块,算得上是罕见。」
「皇兄喜欢那就值得了。」元璧莞尔。
永安帝微笑,带了少见的真心。「你还真送到点子上了,这么大一块龙涎香石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钱是小事,只不过有件事的确需要皇兄给个方便。」
「说。」
「臣弟想要几个珠民,我有用。」
「你越发出息了,这点芝麻小事也来问朕,珍珠城那处的管城是干什么吃的,你想要多少珠民,找他要就是,他要有二话,朕摘了他的脑袋!」
元璧没有以权谋私,自己去要人,以他亲王的权威只要说句话哪里就要不到几个小小的珠民,可他没有,是通过他这皇帝,永安帝觉得自己受到应有的尊重,很是愉悦。
「谢皇兄。」
一直到元璧身影在殿门处不见踪影,永安帝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
王喜不愧服侍了永安帝一辈子,察言观色一流,见帝王肃起了脸,威严顿生,胆颤心惊的问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