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能杀我们,你会后、后悔的……」太可怕了,根本是鬼魅作祟。
「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躲在暗处的杜巧乔手持十字弓,瞄准下一个人眉心,她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我们是宫里的人……」敢杀大内侍卫,死路一条。
「宫里?」她一怔,不小心按了一下,手上的十字弓射出一箭,命中开口之人,她也很愕然。
见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活着的两人想办法要离开,他们都不愿死,找着退路想翻墙而出。
可是杜巧乔不会给他们机会,黑衣人不死绝,死的就是她和弟弟妹妹,一生一死,各凭本事。
忽地现身的杜巧乔改用三棱刀,她身形飘忽与他们错身而过,利用对家里的熟悉和植物的掩护,刀身抹过,飞快取走两条人命,安静地如同一只猫,落地无声,只有风拂过叶子的沙沙声。
「谢谢你们护着我,现在再请你们帮我一个忙,把他们送到野兽聚集的深山。」尸骨无存。
杜巧乔的话才落下,枝干断裂的树木像是人一般将死去的尸体抬高,以接力的方式一棵树一棵树的往外移,一刹那,整座山都活过来了,窸窸窣窣的做着搬运工。
不到一刻,所有的黑衣人全都不见了,只有一地的血和断枝残叶,显示经过一场生死激战。
眉头一捧的杜巧乔看了看院子里的残局,手一举高,释放无形自然力,一阵欢欣的气流在四周扬起。
她在给予,花草树木在接受,荣枯转瞬间,断掉的枝干、被削去的藤蔓,重新生出新枝,迅速的成长,长成和原先无异。
地上的血和凌乱的树枝、草叶瞬间腐化,化为春泥被院子里的植物们吸收,地面恢复原本的模样,再也看不见曾经的厮杀。
一切都一如往昔,脱力的杜巧乔双腿虚软的走到堂前的石阶,咚的坐下,头上、背后全是湿的。
她想,她还是太弱了。
苦笑着,她盘起腿,用莫云教的方式运转体内内劲,隐隐约约的气流充斥身体和四肢,慢慢地,她感觉身体热起来,一股气由外而内从头顶灌入,带着苦苦的木头味道。
充沛的自然力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充盈,彷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山的回馈、树木的赠礼,她感觉自己可以掌控更多,不用睁开眼便能看见方圆十里内的所有景致。
呼出一口浊气,收势,缓缓抬起眼皮的杜巧乔脸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芒,她以为不过才一会儿,但东方已经翻起鱼肚白,惊得她连忙起身,快步的走向假山。
「大姊,你不要再丢下我们……」
「大姊,你没事吧!」
「大姊,我好害怕……」
三个孩子同时扑向杜巧乔,紧紧的抱住她,一个个像风中的落叶发着抖,眼中带着泪水。
「没事了,贼被大姊赶走了,敢来咱们家偷东西非揍得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不可,大姊揍人可是很疼的。」她握着拳头一挥,虎虎生风的劲道带起一道气流。
都被揍过的杜家弟妹双肩一缩,畏惧又欢喜的破涕一笑。
「好了,都去睡一觉,大姊替你们向先生请假,明儿一早开始采茶,谁要爬不起来罚不准吃肉三天。」
一听不能吃肉,正处于贪嘴年龄的三只小猪撒腿狂奔,鸟兽散般的回去各自的屋里,蒙上被子呼呼大睡,惊慌的心情一放松,眼一闭就睡着了。
天大亮,周秀玉推门走出,异常冷清的周遭让她感到一丝不对劲,风一吹来,她彷佛闻到一丝……血腥味。
出事了?
她在宫里多年的历练,没什么能动摇她的铁石心肠,然而来到杜家,心口像冰封的湖面遇到暖春,裂出一条条细缝,虽然她才来没多久,却深深喜欢上这群天真开朗的孩子,她不想他们有事……
「周先生,早呀!早膳在大锅里,我煮了芥菜肉丝粥,自家的酱菜在缸里自己夹,我还炒了一盘水芹菜和豆腐蒸蛋,希望你吃得顺口……」
「你……你要出门采茶?」看她背着竹篓,话到嘴边的周秀玉又收回去,神情自若。
不该她知道的不要多话,明哲保身,这是她在后宫的生存之道,装聋作哑才活得长久。显而易见的,昨夜杜家的确出了一点事,否则老是一大早吵吵闹闹的孩子笑声不会消失,静谧得令人心慌。
而她竟然安稳地睡了一夜,丝毫没感觉到丁点动静,于她而言太不寻常,肯定是眼前这位杜大小姐做了什么让她醒不过来……算了,别再想了,安心做她的先生即可。
「是呀!早早采了好去县城,我不放心大弟。对了,周先生,顺便跟你请个假,瓶姐儿夜里着了凉,我给她用了药正在睡觉,不要紧,小风寒而已,你不用去看她,等她睡醒了自会找吃的。」那时她也回来了。
周秀玉面色如常的颔首。「好,我知道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无须言语交流,一个走向灶房,一个往茶园走去,眼神不曾有过交会。
为了尽快赶到莫云和杜南勤身边,杜巧乔破天荒的没有藏着掖着,她雇用村里的人当帮工,三天内就将茶园里的茶给采了,又花了一天功夫炒茶晒茶,第五天就坐着村长金来富的牛车入镇,再在镇上租了马车直奔县城。
原本她是想直接买了带车厢的马车,可是没看上眼的,全是劣马,因为急着赶路也就不买了,到县里再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賛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蕖薬,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马车内传来清脆的娇软糯声,一句一句背着《诗经》的〈桃夭〉,其他两个男孩也跟着背,以指虚写。
几天前发生的事彷佛船过水无痕,没人再提起,孩子们的欢笑声依旧,全无一丝惊恐。
眼前的周秀玉暗暗赞许,这些孩子日后必定有大成就,瞧他们不惊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表现,可见心性坚韧,有大智慧,遇事不慌不躁,安步当车。
殊不知他们是被杜巧乔保护得太好了,完全不晓得家里死了人,还以为真来了不长眼的小贼,被凶残的大姊狠狠教训一顿。
说实话,他们更同情偷错家的贼子,遇到出手凶狠的大姊,不死也半残,去掉半条命。
「大姊,我可以去吃鲁记的烧鸭吗?」一想到鲁记烧鸭的美味,杜南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好,多买几只,大家都有分。」回得有些敷衍的杜巧乔看来有几分心神不宁,她心跳得很快。
「我要吃张大娘的肉包子,还有豆沙包。」背完〈桃夭〉的杜巧瓶赶紧出声,怕说慢了没得吃。
「嗯!买,你大哥喜欢吃馒头夹肉,先给他备着。」考生最大,多弄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两个吃货。」手里拿着书的杜南拙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杜巧乔嫣然一笑,轻抚二弟的头。「大姊没忘了你,陶大叔的烤肉、玉香斋的如意饼、麻家的蟹黄煨米丝。」
「大姊……」说得他很贪嘴似的。
一身雨过天青色儒服的少年红了脸,臊得想用手捂面。
「好了,不说你了,瞧你就这点定性,书念多了都成呆子,要活用……」才说几句话就脸红,太不经事了。
蓦地,马车一停,车内的人摇晃了一下。
「怎么了,为何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