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裴志文、没有永安侯府,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没有靠山的长公主,不可以……她不能失去他,不能再继续倔强下去了。
瞬间,她软化态度,跑上前抱着他的腰放声大哭。「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只是太爱你,爱得无法控制自己,才会做出糊涂事,如今事过境迁,就算有再多懊悔也无法改变。」
「欠郁氏、欠淑嫔的,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来偿还,行不行?我们忘掉过去、从头开始好吗?我发誓再不会拿那件事来威胁你,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你我还有骏恩、曦恩,为了孩子我们这个家不能散啊。」
她的家不可以散,郁氏的家就能一手破坏?她对自己怎会那么宽厚?裴志文冷冷看着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眼底浮上淡淡冷嘲。
「分家和嫁妆的事,皇上已经下达口谕,你尽快处理吧。」
见他迟迟不肯回应白己的要求,凤和长公主急了。「你不愿意吗?你宁愿死?你不怕家破人亡祸延子孙?」
「郁氏难产去世时,我就已经家破人亡了。是的,我宁愿死,反正翊恩已经长大,淑嫔也油尽灯枯没几天好活,等我死后,所有污秽都会随我而去。」
他不害怕了,也不在乎了,自己控制裴志文的最后一道符咒失去效力,他再不会任她予取予求。所以,失去筹码了对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被裴翊恩夺走,只能眼睁睁看自己失去所有……
裴志文仰头大笑往外走去,心中魔障已除,如今一身轻松。
而凤和长公主脑袋轰轰作响,如坠冰渊,这就是她强求了十几年的男人?
屋顶上,窥探者互看彼此一眼。哇咧,这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好恐怖啊……
「夫人,她又来了,撞都撞不走,她到底要怎样啊!」小雪气得直跺脚。
邵玖一笑。宋莲花想要怎样?不就是要她收回成命,放弃把暖暖带在身边教养,她想要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取得最终胜利。
但她哪来的自信呢?怎会认定自己必赢?是翊恩给的信心让她有恃无恐吗?
从窗口望出去,宋窈娘站在雪堆中间,白雪纷纷,落在她的头发、肩膀,让她的可怜阶级又更上一层。
早几天,邵玖就让人去归雁阁传话,平南侯府的规矩是——妾室不必请安、不必立规矩,只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安生过日子,想做啥就做啥,夫人绝不置喙。
这样的句型不难理解吧?但她天天来、日日出现,并且义正词严道:「规矩不可废。」
哈哈,好有趣啊,一个妾室竟和正头夫人说规矩?她只想各自安生有这么困难吗?对,她就是不愿意看见宋窈娘,不愿时刻自我提醒,她的男人必须和旁人分享。
可是这么微小的心愿,宋窈娘硬是不肯成全,逼得邵玖不得不每天好声好气把她请进门,再好声好气把她送出门。
是不是自己的作风太软弱,让宋窈娘认为她有资格认真刷存在感?
邵玖能够理解,孤灯夜影、长夜漫漫,这样的日子确实难熬,熬久了,说不定会发展出忧郁症。可——当姨娘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戕害她。
「我去跟她说吧。」起身,邵玖鼓起一身气势往外走。
宋窈娘始终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直到发现身前的人影,她嘴角轻扬,自觉又赢上一回——她就不信邵玖敢对自己视而不见,毕竟她是跟在翊恩哥哥身边多年的女人。
「窈娘给夫人请安。」屈膝为礼,抬头时,她的眼睛微润,有哭过的痕迹。
「宋姨娘有事?」
宋窈娘轻蹙双眉,犹豫片刻后柔声道:「妾身知道,这种事由妾身来提并不恰当,但夫人终究年纪轻,对侯爷行事不熟悉,又刚接手中馈事宜,必定会有疏漏之处,但为了侯府和夫人的名声着想,妾身不得不给夫人提醒几句。」
她听出来了,重点不是年纪轻,而是身分低——小庶女呗,接手大侯府自然是处处疏漏,更别说皇帝赐婚,夫妻俩不熟悉、情感平平却非要绑在一起。
她这个正室对侯府的名声不上心,非得她这朵多年生白莲出言提醒,方能挽救侯府岌岌可危的声名。
了解!在处处规矩之后,宋莲花要对她指手画脚了。
她想反驳说侯府名声似乎不需要一个姨娘来上心,但没必要和不重要的人打嘴炮,万一起争执反而替对方长脸呢。「说吧。」
「高门大户的主母掌理后院,除柴米油盐之外,也得安排日子令婢妾轮流伺候侯爷,好让夫家尽快开枝散叶、繁荣家族,夫人嫁进侯府已经十余日,却迟迟没将日子安排下来,让妾身无所适从。」
这是讨男人讨到她跟前来了?
邵玖突然想起那首歌——王董啊,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啊……陈总在夜总会,林总在茶馆睡……
实在控制不住,邵玖捧腹大笑。
宋窈娘被她笑得一头雾水,她不是该生气,不是该责罚她,这样她才有借口哭到翊恩哥哥跟前啊?
邵玖笑望她。母亲总让她霸气些,恩威并施,把府里下人整治得乖巧恭顺,可深入骨子里对「民主」的认同,让她当不了发威雌虎,但如今看起来,霸道有其必要性。
她其实很清楚,比起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更早进侯府的宋窈娘更擅长笼络人心,如今下人的向心力是五五分,而为裴翊恩生下女儿的宋窈娘出手大方,自己分得的那五成,心底也多少有几分偏向。
因此每天翊恩回家,都会有人到宋窈娘跟前报讯,然后老掉牙的浪漫偶遇情节不时轮番上映。邵玖不说话,不是默认更不是担心别人会认为自己不够贤慧,她只是打心底认为,宋窈娘再会作妖,也得翊恩配合,男人的态度远比女人的手段更足以影响结果。
到目前为止翊恩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因此宋窈娘坐不住了?既然如此就去和翊恩吹枕边风啊,怎会傻到跑她这里来搧风?
「我不知道别人家的主母是怎么做的,但平南侯府的规矩我说了算,再重申一次,希望宋姨娘牢记,免得犯了规矩被罚,还要呼天抢地、大唱楚歌悲音——」
「第一,侯府妾室只需要安分待在院子里,不必到主母跟前请安、立规矩。第二,我让暖暖午时过来,命令下达已十余日,宋姨娘却总是借口暖暖生病,把她拘在屋里。既然孩子在你手上总是生病,可见你与孩子八字相克,那么我就直接把暖暖养在身边吧。第三,针对宋姨娘方才所提之事……」邵玖俯下身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我不会安排婢妾伺候侯爷,开枝散叶这种事我会一手包办,不劳姨娘费心。」
「夫人不怕此事被有心人传出去,坏却名声?」
「什么名声?善妒吗?我就是啊,既然是事实,传出去又何妨?不过宋姨娘提醒得很好,确实得花点心思把有心人抓出来,免得侯府的事总往外传。」
邵玖轻拍她的肩,抬头挺胸走回屋里。觉得她仗势欺人吗?对,感觉哦儿棒。
宋窈娘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会这样?她只是个小庶女,谁给她的底气?就不担心翊恩哥哥对她不喜?
重生一回,她打定主意不重蹈覆辙,可为什么到头来,情况越变越坏?
前世翊恩哥哥顺利娶回李虹鸳再接自己进府,李虹鸳表面和善,却是个手段高超的,她霸着翊恩哥哥,不让他靠近自己,再加上凤和长公主那个恶毒女人,她在永安侯府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