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烫伤了。「小雪,快去请大夫。」
「没事,再泡一会儿,上点药就行,小雪知道我不喝热茶,稍稍冷却才送上来的。暖暖情况怎样?」
「大夫说不严重。」
她猜也是,只是宋窈娘呼天抢地的模样,让人误以为小孩就要伤重不治。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倘若伤的是窈娘,还能勉强解释玖儿一时冲动,但伤的是暖暖,他更相信是……裴翊恩苦笑着道:「我信。」
他苦笑是什么意思?言不由衷?「我信」纯粹是敷衍?他认定她心存恶意,就是不折不扣的始作俑者?
她追问:「如果我说我想不出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信吗?」
想不出来吗?那么机灵的她也没弄明白,所以又是……眉心紧蹙,他依旧回答,「我信。」
他皱眉了,是不耐烦还是不相信,抑或是不想睁眼说瞎话,配合她在这个话题上演戏?
他更相信她在做无谓的辩解,在为自己的恶毒涂脂抹粉?
算了,他不想听、她就不解释,人一旦有了主观认定,说再多都是白搭。
可不是吗?宋莲花表达得那么清楚呀,人家情深意重,就是打仗,他心底都时刻牵挂呢,她算哪棵葱啊,现在是新婚燕尔,人家还肯哄上两句就该得意啦,见好就收吧。
她想生气,却无处着手,但是觉得好委屈,委屈到想找个人发泄一通,想重重打击宋莲花高昂的战斗力。好啊,莲花姊姊不想让暖暖过来是吗?那她就当一回拆散骨肉的恶女!
「如果我说,即使今天这事儿发生,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恶意欺凌妾室庶女,我都坚持每天下午,暖暖必须在我跟前待着,你会同意吗?」
这话让裴翊恩讶异极了。他想要啊,非常非常想要,却怕玖儿不乐意,还想着多等一段时间再提起,没想到……「好,你是嫡母,就算把暖暖养在膝下也是应该的。」
他的反应让她有些错愕,他不是不信她、敷衍她,不是不耐烦听她解释吗?怎么就同意了?
「如果觉得带孩子太辛苦,就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这是想往她身边安插棋子,以防她对暖暖不利?那么「几个人」当中,有没有宋莲花?
突然觉得头痛,忖度旁人心思累爆了,没有宅斗脑的她,再算计也算计不赢旁人,就凭本心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既然你同意,宋窈娘那边你去说服,别让她又跑到我跟前呼天抢地,好像我在她身上施用满清十大酷刑。」
满清是什么他不知道,但酷刑很容易理解,想到窈娘那副惨样,确实……很像,他清浅一笑,说:「行,我处理。」
他的点头,让邵玖在事件尾巴得到一点点小胜利,为这种胜利而高兴蠢到毙,但确实譲她有扳回一城的傲气,并且压缩了她的委屈。
所以她没预估错误吧,陷入妻妾斗争的她,早晚会变得面目狰狞。
御书房里满满当当站了一堆人,只有皇帝和邵丞相坐着,四周气氛低迷。
卫梓青和郁珩、裴翊恩互看彼此,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三人,在看见永安侯那刻恍然大悟。
郁珩在军队中出谋划策,能顺利拿下赵国他功不可没,在卫梓鑫的极力促成下,受封忠勇伯。郁家是清流,祖父辈还有人做官,但到父亲那代,大家都忙着钻研学问去了,开书院、讲学、着书立作,很少人往仕途上走,直到郁珩考中状元,这一代才陆续有人参加科考。
郁珩低头,不得不赞邵玖一声,她那出戏确实演得很不错。
三个响头、一把眼泪、一串鼻涕,就把永安侯府的不厚道宣扬得沸沸扬扬,当然裴翊恩也是个不消停的,这几天上衙,就没少见他装出一副委屈样儿。
所有人全站在他们夫妻这边,而多事的卫梓青偏偏「偶遇」周御史,请客一顿、抒解郁闷一番,把对兄弟的不舍交代得清清楚楚,这不,事情很快就闹到皇上跟前了。
永安侯也有几分底,他抿唇、脸上不见半分表情,没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皇帝再看一次奏摺,被里头话本子似的叙述给惹笑了,不得不说这个周御史哪天丢了铁饭碗,还可以改行当说书人,没有通篇的义正词严、慷慨激昂,却一句句精彩绝伦、引人入胜。
净身出户?贪图嫁妆?若事情不扯到皇家颜面上,说不得皇帝还要回味再三,闲来无事当笑话讲给嫔妃们乐乐,可是奏摺里头的黑心后母是皇家长公主啊,纵使感情不深,终归也是皇家出品。
「邵相爷知道自家孙女、孙女婿认亲时发生的事吗?」
人老成精,邵丞相听到这句,他先是叹口气、然后摇摇头,满脸无奈地回答,「回禀皇上,圣旨下达那天,家里着实闹过一回。家中夫人和媳妇极力反对这门亲事,说是婆家难以相处,但婚事是皇上御赐,平南侯更是立下战功的英雄,再有想法也应出嫁,毕竟问题不在平南侯身上,而是永安侯府的水太深。
「谁知回门当天,孙女双眼红肿,百般追问下,才问出了认亲时发生的事。老夫带着长孙与平南侯在书房里谈话,侯爷倒是心平静气,只稳稳答说既是长辈的想法,就依了吧,只是往后不能回家探望父亲,又不能留下母亲嫁妆作为念想,心里多少有那么点儿不得劲。」一永安侯府这些年过得不差,怎地分个家还要闹出这等事?」皇帝问。
不得不说,凤和长公主其实很有几分本事,不管是不是仗势欺人,她确实把永安侯府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白她入门后,永安侯府的资产与日俱增,这也是她打死要裴翊恩净身出户的最大原因,她可不想自己挣来的浪费在继子身上。
倘若他还是过去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或者她还会多施舍个宅子,就当买下郁氏的嫁妆,面子上好看几分,可如今他发达了,连五千两都看不上眼,才会有净身出户的说法。
永安侯面沉如水。「回皇上,家中子幼女弱,微臣年事已大,怕照顾不到娇妻幼子,而长子如此才干,不需要府里扶持,才没给长子分财产。」
众人讶异,永安侯竟然没辩解,甚至连五千两银子都没提,直接认下了。
郁珩上前说话。「禀皇上,翊恩确实有本事,但这并不阻碍父母对子女公平对待,再者姑母仙逝,倘若没有亲生子女继承嫁妆,律法明文规定,郁府有资格将嫁妆追讨回来,这两天外头流言蜚语,祖父已然着手准备此事。」
皇帝冷眼看着永安侯那副窝囊样,这人办差倒是有几分本事,怎会骨头软到全听妻子的?过去不觉得怎样,连邵丞相也被说惧内呢,但是今日……却是越看越碍眼。
紧接着皇帝又想起裴曦恩,那桩事确实是老二的错,但老二为自己的错已经送了命,至于裴曦恩,难道不知女子贞节多重要,早该找条七尺白绫上吊自尽,他给县主封号,可不是为了替她增添颜面,而是提醒她做该做的事,岂料她竟不知廉耻,硬着头皮非要活下来……想到这个,他心情更怀了。
邵丞相苦口婆心道:「永安侯,我家孙女婿倒也没贪图裴家一针一线,只不过当时义愤填膺、话赶话做出傻事,你这个当父亲的怎能不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把亲母的牌位带走,还令他此生不得踏进永安侯府一步。这已经不是净身出户而是除籍呐,难道正妻已死,你还要与她和离?就不担心黄泉路上有何颜面相见?糊涂啊……真是太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