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在鼓吹他们和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没有物资,她需要绝对的忠心。倘若到这等田地了,大家还不团结一心,日子……真的很难熬啊。
沦落?可怜?她只有他们……这话真令人发指,宁承远都被气笑了,只要她肯低头求个两声,至于没得吃喝?再不告两声状也行,他自会替她主持公道。
可是,她不情愿,宁愿自己扛,看看她成什么样儿了,当自己是占地的山大王吗?
「主子放心,您有咱们,不会饿着的,我还有几个小兄弟,明儿个我便找他们照看一下长春宫。」小辰子拍胸脯道。
宁承远眯起双眼,朕的女人竟需要这群奴才照看,才不至于饿着?这话真让人火大!
「是啊,主子别担心,小阳子旁的不行,这抓鱼本事可是一等一,若这池子的鱼钓光了,奴才就趁夜去御花园钓,那里的鱼可肥着呢。」
「主子,我知道哪里有果树,明儿个就去摘一些回来裹腹。」星儿道。
「我可会挖笋了,腌笋子的本事可行啦。」月儿说。
这算是齐心了呗?章瑜婷一乐,伸开双臂,把众人抱进怀里。
留公公眼角余光总算瞄到气势汹汹入内的皇帝身影,他瞬间起身,准备下拜,动作俐落得不像个老人。
众人见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故事的主角……
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章瑜婷觉得自己死定了!
她的表情僵住,下一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句冒出来,再下一刻「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也冒出来,再然后……
她没骨气地抛下香喷喷的烤鱼,朝宁承远拔腿狂奔。
这样有没有很热情?有没有很奔放?有没有很证明,她对皇帝无比的上心与在意?
「皇上怎么来了?我们正在烤鱼,正打算给皇上送两条过去呢。」她表忠心,说得无比顺畅。
宁承远瞄一眼地上那堆鱼骨头,以及那孤零零躺在盘子上,被啃得只剩一点小碎肉的鱼,冷笑,两条?
小阳子和月儿发现皇上的目光落定处,两人没约定,却一起跪倒在皇帝跟前。
「主子嫌弃奴才钓的鱼太小,奴才正准备钓两只肥的……」小阳子道。
「主子嫌弃奴才鱼烤得不好,正准备重新烤……」月儿说。
两个人的话叠在一起,很明显地都是在为章瑜婷说项。
宁承远不得不承认,小章鱼对于收拢人心很有一套啊。
难怪济生堂那几个、难怪莫延兄弟、难怪村民……连他派去的喜怒哀乐,一说起她,张嘴闭嘴全是好话。
「这东西能入朕的口?」
宁承远刚发完话,韦公公立即抛去眼神,侍卫们迅速就定位守护,御厨飞快往小厨房走去,转眼功夫,就把小厨房里缺的全给补齐。
第八章 糊弄后妃们(2)
章瑜婷见皇上转身往屋里走,她迈起小碎步,小尾巴似的跟上。
「皇上喝茶。」还是白开水,没法子,她穷嘛,规矩不够好,气得皇后娘娘断她粮。见宁承远斜眼望来,她又笑得满脸谄媚,拿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陈旧册子,朝他猛握,
「还热吗?要不要寻条帕子,给皇上净脸?」
话刚落下,就见宁承远眼神严肃,一把抢过她手中册子,连翻几页,她愣住,想着干么这么紧张啊?那不就是本破旧的三字经?
「这书你在哪里找到的?」
她小心翼翼地指向床下,「有……问题吗?」
他没回答,深吸几口气后,又把书从头翻过一遍,缓缓道:「这书是朕的,上面的字迹、是朕留下的。」
什么?以前他住过长春宫,是冷宫小皇子?不应该啊……她知道的福王,明明是不败将军、是英雄战神。
见她发傻,他笑问:「知道纯妃吗?」
「知道。」那个没事跳池塘、阴魂不散的妃子,但她没勇气说出后半句。
「她是我的生身母妃。」
她狠狠抽气,小脸僵硬。
「你听过朕的故事吗?」
「听过,从小体弱多病、无法养在宫里,不过那是对外说词吧?其实那是一场后宫恶斗的结果,而你母妃斗输了?」
「对。」
「能说说怎么发生的吗?」她很好奇啊,从很多年前就感到好奇。
「母妃与林妃同时进宫,两人的差别在于父皇宠爱母妃,而林妃是皇祖母从娘家族人中挑选出来的,林妃善妒,认为父皇与她是表兄妹,自该更喜她几分,因此将母妃当成肉中钉、眼中刺。母后膝下没有皇子,其他皇兄的生母出身不高,因此当林妃与母妃同时怀胎时,她便数度对母妃下手,幸得父皇防范得当,我方能平安生下。」
「林妃的孩子……」
「他比我提早半个月出生,是夺嫡之争中,最强大的对手。」也是皇后猜测中,让他用来背黑锅的益王。「在我三岁那年,南方连下一个月大雨,在水涝之后瘟疫四起,父皇为赈灾平疫忙得焦头烂额、夜不成寐,一场风寒后竟病得下不了床。于是林妃说服皇祖母,请来得到高僧进宫祈福,谁知那位高僧竟然一进宫,就剑指母妃的宫殿。」
「他想指控你母妃是妖孽?」
「不是,但相差不远。他一路走进母妃宫里,指着我欲言又止,皇祖母让他大胆直言,然后他为我批了八字。」
「结论是……」
「我八字不吉,刑克父母长辈、妨害国运,才会引起这一连串的灾祸,必须将我远远送走,直到十五岁方能返家。」
「太夸张,竟让一个三岁小儿承担这么大的罪名?林妃就不怕你长大后,回来找她算帐?」她义愤填膺,大人的战争为什么要牵连到孩子头上。
「她不怕呀,她认定我无法活着回宫。」
「为什么?」
「在宫里动手太明显,而在宫外弄死一个稚龄孩童,还不容易。」
「后来呢?」
「父皇极力封锁此事,但消息还是传出去了,林妃的父亲带领朝臣一起上奏,希望父皇以朝堂为重。当时父皇病重,挡不住后宫与朝堂压力,只好点了头。最后父皇决定将我送到诚王膝下,诚王是父皇的同母兄长,一身军功,同样是嫡子却对龙椅不感兴趣。」
「你在诚王府过得好吗?」
「伯父是个粗人,妻子死得早却不肯续弦,因为他认定女人很麻烦。他不会教养孩子,但揍孩子的本事一流,于是我和五个族兄一起被揍大,我们被揍得皮粗肉厚,揍得习惯事事都用拳头说话。
「我们七、八岁就在战场上混,十来岁开始建功立业,别人的童年玩波浪鼓,我们的童年玩刀枪剑戟,京城男孩打赌用斗鸡和蟋蟀,我们打赌用人头,看谁砍下的头颅多,谁赢得的赌资就多。」
章瑜婷听得很心酸,不过脸上却挂着笑容。「你与兄长们的感情不错?」
「是,我能平安长大,平安回到京城,平安坐上这张龙椅,伯父和兄长们厥功至伟。」
「你对纯妃有印象吗?」
「我离开的时候太小,几乎没什么印象了。」
他口气里没有自怜,但她心疼他了,轻轻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
莞尔浅笑,他续道:「生下一个克父儿子,皇祖母降罪母妃,令她搬入长春宫、抄写佛经好好忏悔,当年在母妃身边伺候的就是留公公。
「父皇那场病,整整病了两年,为保母妃平安,他连探望都不敢,直到病有起色,而皇祖母逝世,父皇才重修长春宫,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母妃派留公公到我身边照顾,我对母妃的所有印象都是留公公告诉我的。」留公公带了很多套母妃亲手做的衣裳给他,每套衣服上头,都有股甜香,和小章鱼身上相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