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昨日,他们的人就尾随打着养伤名义的秦凯到了近郊的私人庄园,今日一大早,一连有好几辆马车进到庄园,除了贺欣外,还有几名非中原人士,这些人都是逆谋的同伙,其中,自然以秦凯与贺欣为首,他们将在西北围场的行宫内外夹击皇上,要助贺欣的小主子取得皇位。
「所以,皇上成了他们的猎物!」她喃喃低语,再想到秦凯,她心底发寒,舅甥亲情如此淡薄,这人狼子野心,贪恋权势,可恶又可恨!
见她脸色苍白,闵公公又道:「娘娘不必担心,褚世子进宫,就是要请太后下令,率禁卫军直奔西北围场救援,请娘娘留在这里,我也要赶去围场——」
她敏锐的抬头瞪他,「救援?所以,来不及示警了?」
他脸色凝重,「是,时间上已有些来不及,只能前去支持。」
她想也没想就道:「我也去。」
「这……」
「我一定要去,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们速速去救援,我绝不会拖累你们的。」
他对上她含泪但坚定的目光,「好吧。」
西北围场离京城约莫半天多的路程,不算太远,因此傅言钦并无指派数千将士护驾,仪仗轻简,仅约莫百余精锐随行。
驰骋多时,马车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抵达围场外雕栏玉砌的行宫,一行人进到这座皇家御苑,用膳后即被安排到各房各院洗漱休息。
夜色深沉,寂静中,翘角飞檐上有了些微动静,更多人趁黑幕遮掩悄然潜入,夜半行事,有侍从巡视间,被人从后方扭头,骨裂声响起,随即倒地。
整座行宫愈来愈安静,巡视的火把或停滞不动,或落地熄灭,静悄悄的,连树梢随风摆动的沙沙轻响也无,异样中透着一抹可怕的诡谲。
蓦地,一声叫声陡起,「快走!皇上——」
行宫被团团包围了,里外护卫与蒙面黑衣人混乱厮杀,一时之间吵杂杀戮声不断,哀号声四起。
原本皎洁的月亮隐蔽在层层乌云中,大风骤起,空气中有着即将下雨的气息,同一时间,行宫南边火光冲天,宫人慌乱呼叫声也跟着响起,行宫西边则是响起刀枪剑戟的打斗声。
内侍宫人四逃,文官躲避在房里不敢出门,武将拿起刀剑杀了出去,四周已见尸横一片,就是不见皇帝。
突然,马儿仰头长嘶声响起,就见姚光一手抽打马鞭,一路策动马车疾驶过来,宫墙阴暗一角,一个身影飞掠而出,一剑砍了缰绳,傅言钦跳上马背,四周同时飞掠而来的黑衣蒙面人就像成群蝗虫,令人惊惧。
「来人啊,全力护着皇上!」姚光泪眼大吼,杀千刀的,他的主子爷才幸福多久?这些人为何对他这么坏,他是个仁君啊,「杀!杀!杀!」他策马冲上前拼命挥刀,拼命咆哮,任温热鲜血喷溅脸上。
傅言钦策马疾奔,俊美的脸上只剩阴沉与戾气,手上的剑亦舞动不停,每一刀都见血,「姚光!朕下旨,你不准死,否则,下辈子,朕再也不与你做兄弟!」
明明打声冲天,明明心跳如擂,但姚光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他身体一僵,热泪直喷,大吼一声,「奴才遵旨。」
敌方人太多,傅言钦其实也没把握,他一身戾气,却是热泪盈眶,勒紧手中缰绳,停下马儿,「一起杀敌!」
「不可以!皇上,恕奴才不答应!」姚光第一次违背主子爷命令,手上的马鞭猛地抽打出去,马儿吃痛,顿时发足狂奔。
看着主子爷继续奔驰而去,姚光安心了,他拼命杀敌,身上的伤愈来愈多,一道弩箭射来,他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闷哼一声,一箭就扎在他肩上,鲜血忒烫啊,怎么天空也愈来愈黑,落在他脸上的是雨还是血呢……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行宫内外仍在刀光剑影中,一片杀戮下,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傅言钦身上脸上迸溅而来的鲜血,让他心跳得更厉害,处处传来都是刀剑交击声,也有飞箭凌空射来,但他还不能死,他有一生要保护要相守的人,他的皇后没有了他,她的所有幸福也会随之消失,朝堂的尖酸恶语,还有母后……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爱孟乐雅,为了她,牵肠挂肚到连死都不舍的地步。
但舍不得死,敌方的人却似杀不尽,一波波蒙面黑衣人涌来,即使他化身为地狱罗刹,也没减少半分,他全身大大小小伤势渐增,慢慢没了力气……
远方,又是一阵急促马蹄声而来,是敌是友?
「皇上?皇上!」
远远的,听到几声焦急的呼唤,他抬眸望去,长长火把的奔驰队伍中,似乎有褚靖的身影,而他身后那些穿着熟悉盔甲的援兵,就随着轰隆隆雷雨急骤而至,同时奔驰到眼前。
风急雨骤,他视线早已模糊,褚靖与闵公公找到他,护卫他至安全处。
两方对打,一地尸身,雨水冲刷流淌,一阵阵的洗去鲜红的血。
天色渐亮,大雨仍未停,一辆宝璎华盖马车急驶而来,一个娇小身影跳下马车,在看到两名侍卫将浑身湿透的傅言钦搀扶过来时,孟乐雅痛哭出声。
傅言钦忍着全身伤疼,迈步走过去,那双坚毅的黑眸微笑凝睇,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孟乐雅一夜的恐惧,在此时终于放下。
瓢泼大雨下,帝后上了马车,接着,再一辆马车过来,将身受重伤的姚光给抬了上去。
*
雷雨过后,一连迎来几个晴空无云的好天气。
秦凯与摄政王余孽谋逆平息,与左相共谋者或知情不报者,自是同罪抄家斩立决,虽是按律论处,原该斩九族,但皇上仁慈,再加上皇后不忍,遂网开一面,男丁流放充军,十二岁以下孩童得以逃过死劫,特赦圈禁各处。
左相府邸被查封,秦佳音被送到尼姑庵,摄政王外室之子也在逃亡中被杀,一些涉案的朝堂官员降官级或革职,总之,长久因利益权势而倾轧争斗的朝堂,在皇上与多数廉明清正的朝臣护持下,倒是愈见清明。
娘家出事,秦太后心寒的避居名山庙宇,不再踏足宫廷。
这些事都成了老百姓的八卦谈资,在大街小巷来回议论,私下添油加醋,说着簪缨繁华的百年世家的京华烟云。
傅言钦将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处理完,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他身上的大小伤势早已养好,连重伤差点去跟阎王爷报到的姚光也活蹦乱跳,依旧跟在他最喜欢的主子爷身边伺候。
一次朝堂大震荡,让大庆皇朝政治清明,一片新兴气象。
傅言钦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与皇后多多滚床亲亲密密,看看能不能出人命。
窗外的金色阳光挥洒入内,映亮躺在床榻上的人儿,她那粉嫩如婴儿般的白玉肌肤,连细微绒毛都能看清,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似要醒来。
傅言钦坐在床榻旁,他一身墨色深衣宽袍,内着玄色缘领,整个人俊美如俦,一双深情的黑眸含笑,想起昨晚她的抱怨——
「在床上就是人面禽兽,离了床,才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男子,你这假面具戴很大啊。」
此时,她安稳的睡在床上,全身肌肤如白嫩豆腐般细致,也不知是否爱做甜点的关系,甫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甜香诱人的幽幽淡香,让他想再品尝。
不过,他现在禁欲中,皇后有孕,普天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