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孙信,本来不大的一件事,生生被罗翦闹到了圣上跟前,被斥心胸狭窄,为了眼皮子底下那微末的利益,无端陷害亲人,不堪重用,直接停了他的职,孙老夫人甚至落下一个治家无方、教子不严的罪名。
这样还没完,因为孙信的浅薄短视也连累了在宫里头的皇后孙窈娘,要知道长景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曾被当时的皇后和太子联手夺权,如今最忌讳外戚,母族势力庞大的臣子他或许碍于一时情面会给予重用,但圣宠能不能长久,都很值得商榷。
因为孙信捅了马蜂窝,罪加一等,本来只要待个三天的大牢,罚银五百两,就能过去的事情,现在通通重重量了刑,简直叫苦连天。
孙老夫人听到消息,急得差点没晕倒,问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不屑道:「不过是砸她一间铺子,我就算让人把她所有的铺子都砸了,她敢吭声不?果然是商户女教养出来的女儿,孙拂这狠毒的女人,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把她叔叔送进诏狱,天理不容啊!」
偏心偏到胳肢窝的孙老夫人一醒过来,完全没去深想,只顾着要教训孙拂,而长景帝斥她治家无方、教子不严的罪,现在虽然没有发作,但她或许该乖乖待在家里好生「反省」一下。
然而孙氏这一品诰命夫人做久了,觉得自己权力大过天,便浩浩荡荡的带着两个媳妇和二儿子杀到西园来找麻烦,黄氏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非要孙邈给个说法不可!
一个斥骂不休,一个哭哭啼啼,孙邈和姚氏一个头两个大,老实说夫妻俩关起门来过日子,压根不知东园的衰事。
反正这种没来由的唾骂也不是头一遭,以前还未分家时,姚氏没少受孙老夫人的气、吃妞姓的亏,如今家都分了,这群人还是想上门就上门,想来撒泼就撒泼,丝毫不把西园的当人看,她已经想开了,说难听点,这老太太也不是她的什么正经婆母,那些低眉顺目的态度她还真懒得继续了,至于她那儿子愿意吃他老娘那一套,那就由他自己去承受。
她闲闲的坐在椅子上剔指甲,看得孙老夫人老眼昏花的眼睛都要冒出火光,骂完孙邈,炮火转向姚氏,一拐杖就要扫过去。
「长辈上门也不理睬,难怪人家说小门小户的女子娶不得!」
她那根拐杖使得虎虎生风,哪里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孙邈眼睛瞬间红了,一把推开纠缠不休的黄氏,想冲过去护妻,一边嘶吼,「母亲,阿艳身子重,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我受着就是!」
说时迟,那时快,拐杖挥过去的瞬间,打在一道窜过来扑在姚氏身上的影子上。
同一时间,另一道影子闪电般的把孙老夫人的拐杖踢了出去,这一踢使了五成的力,连带孙老夫人也蹬蹬蹬退了好几十步,一下坐倒在地上,屁股跌成了好几瓣,哀哀惨叫了起来,孙璟、李氏和黄氏根本忘记要去扶她了。
等看清替姚氏硬生生挨了一棍的是孙拂,孙邈夫妻俱都红了眼睛。
姚氏紧紧抱着孙拂,吃人一样凶狠,「没有天理了,祖母殴打媳妇、孙女,你们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去找一个说理的地方,大理寺不行,我就去告御状,再没办法,我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前,一尸两命,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为我们大房主持公道!」
也许是没想到一向脾气软和的姚氏会如此刚烈,几人都听得有些愣神。
母老虎不发威被你们当病猫了!
「休妻、休妻,老大,我要你把这姚氏给我休了,你这泼妇,居然纵容奴才砍杀长辈!孙邈,你眼睛怎么就瞎了,娶了这种货色进门!」孙老夫人见没有人扶她,自己爬了起来,口不择言的胡乱骂着。
孙邈痛心疾首,一颗心都拎在嗓子眼,那一棍子要是打在妻子身上,他孙邈的孩儿,大房的希望和血脉的延续,极可能全化为乌有……他对孙老夫人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怨恨过。
孙老夫人也被孙邈眼中的憎恨吓得有些胆怯,结果就听到门外有人喊道——
「圣旨到!」
一个老太监随着话声慢悠悠的进门了。
众人都有些怔愣,忍着痛的孙拂最快反应过来,赶紧让绿腰去设香案,桌子香炉摆上,又从厨房里拿了各式的点心,简单又不失隆重。
孙邈扶着姚氏跪倒在地,东园的人也是如梦初醒,慌忙跪倒。
香烛点上,内侍喊道:「接旨!」
老太监这才站了出来,明黄的圣旨展开,一串华丽的词藻从他口中冒出来。
原来有斐国师谢隐保荐长景二十一年进士孙邈为京城附近大兴县的知县,衙门的告书不日就会送到孙邈手上。
听到孙邈能够出仕,大房上下都欢喜至极,孙邈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激动得不能自已。
当年孙邈被孙老夫人和两个弟弟打压,无处出头,只能自暴自弃的回来管理孙家庶务,不承想一把年纪,居然能出仕了。
这样还没完,京城附近的四县,大兴便是属于田赋每年征收十万石的上县,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知县品秩从优,上县知县从六品,加上因为保荐人是国师谢隐,孙邈的品级便由正五品起跳。
谢隐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有他作保,孙邈是仕途不说一路光明,只要任期内能做出一番成绩,便是想再往上升一升也是易事。
「谢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万岁!」
孙邈接了圣旨,赶紧扶了妻子起来,对孙老夫人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
那宣旨的老太监本还等着孙邈过来客套几句,见他居然起身就去扶妻子,眼神闪了闪。
一旁的孙拂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件东西塞过去。「内侍大人莫怪,小女子的爹娘是出了名的恩爱。」
那老太监正是长景帝眼前的人,笑呵呵的点头。「孙邈大人自然是好的,否则皇上也不会下旨让他到上县大兴去当差了。」结结实实、道道地地的肥差。
「谢大人吉言。」孙邈也回过神来,马上叫人把家里最好的茶拿出来泡茶、上糕点时新果盘。
自古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即便将要成为一县县令,孙邈依旧待这些内侍客客气气,不是有所图谋,实在是让这些人在关键时刻不要扯后腿就好。
这时的姚氏也拿出一个长匣和一荷包的金锭塞给老太监。
老太监眼神好使,见匣子雕着富贵牡丹图样,一看便知道里头是个宝贝,一旁的小内侍替他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山蔘,须密而长,很有年头。
老太监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了。
只是众人没想到倍受冷落的孙老夫人会突然发难,「你这败家媳妇,这么好的蔘不知道要拿来孝敬我这婆母,居然给了外人!」
这话惊得众人都瞪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孙璟额头的汗更是刷一声的滑落额际,每回大朝会面见圣上的时候,他都能见到这个老太监立在皇上身边,他老母这一嗓子,要是老太监把话捅到陛下面前,他定要受罪,于是连忙告罪,「家母年老昏庸无状,还起内侍大人莫怪!」
老太监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哟,原来是国丈大人,这位想必就是令堂一品诰命夫人的孙老夫人了。」
孙璟额头上的汗已经密布如雨,连忙拽紧了孙老夫人,匆匆告辞后落荒而逃。
第十一章 圣旨带来好消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