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明日嫁与探花郎,可知这届的榜眼石凡德在去年十月成亲了,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一时风光无两。”
“祖母为何突然提他?”佟福玥细声道。
“石凡德娶的是礼部侍郎家的陶大小姐,当时十里红妆,场面盛大,引人津津乐道。”
小钟氏平铺直叙道:“陶家可是清流,陶家的女眷在外应酬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陶家不富裕,陶家小姐戴的首饰是金丝银丝嵌石榴石一类的,胜在精巧却便宜,陶侍郎夫妇如何办得起十里红妆?”
“发了横财?”佟福玥随口猜。
“确是发了横财。”小钟氏叹息道:“前年底,寄居陶侍郎家三年多,一直病歪歪的表姑娘不幸死了,那时石凡德刚中举人,正春风得意,未婚妻却亡故,立刻从邻省赶来京城奔丧,也不知和陶侍郎家怎么说的,石凡德在京中住下准备春闱,然后便传出他和陶大小姐早有婚约,春闱后不论中不中都会办喜事的消息。”
佟福玥微微蹙起眉头,被恶心到了。“未婚夫婿是那位表姑娘的,十里红妆也是表姑娘从自己家里带来的?”
“应该是吧,不过那位表姑娘父母双亡,也没有亲叔伯登门讨要族产,外面便传说陶夫人把自己的嫁妆都给了亲生的女儿,不想便宜庶子。”
佟福玥知道礼部侍郎没有嫡子,名声甚佳是因为他尊重发妻,家中规矩严谨,妾室生了儿子也越不过嫡妻。
“我明白祖母的意思,石凡德此人不可深交,我会找机会提醒纪宽。”
“你心里有数便好。”
怎么那么刚好,石凡德一中举那位表姑娘便病亡了?她的家产不是该由本家的族人继承吗?
陶侍郎说了,那孤女来投靠求庇护,好心养了三年多,天天吃药,有多少钱财也耗费光了,侍郎府补贴许多,才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真是仁义啊!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没人告发就没人在意。
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贵女下嫁,人财两得,大家都喜欢这样的故事,读书人尤其喜欢,彷佛下一个幸运儿就是自己。
故事听多了,佟福玥并没有太多感慨,将故事收入脑海中的资料库,又跟祖母聊些喜庆的事,很快便睡着了。
小钟氏很晚才睡,回想起前世的事,微微转头看着入睡的孙女,她的福玥这一世一定要幸福啊!
前世的她把一颗心全放在佟治三兄妹身上,把他们看得比佟靖更重要,嫡母和长姊留下的嬷嬷给她洗脑得太成功了,因此当文净岚来投奔,她一颗心便软得不像话,把文净岚当成佟沁的化身,对她百般疼宠,几乎予取予求。
文净岚很快便忘了要小心翼翼,将穿越女的优越感展现出来,小钟氏将她的异常自动厶口理化,欣慰外孙女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成一家人,完全忽略了文净岚自私自利,只为自己打算的一面。
前世佟靖也出面安排佟福玥和纪宽的婚事,头一回见面不是在大云观,时间也延后,是过年时纪老爷子带纪宽来拜年,结果才十二岁的文净岚居然对纪宽一见钟情,全然忘记自己刚死了亲娘,大胆倒追纪宽。
文净岚看过的穿越剧都是穿越女可以轻易外出结识男主、男配,小钟氏一开始没有严格约束她,她说要上街便让人陪着去买东西,哪想她竟追到纪宽家门口,让纪宽傻眼,不禁怀疑起临安伯府的家教。
得知此事的佟靖大怒,“你娘尸骨未寒,你就整天想男人,没有良心!不知廉耻!”骂完便命人将文净岚禁足。
佟福玥和纪宽的亲事照旧,但已经坏了好兆头,佟福玥 心里有疙瘩,心中像被埋了一根刺,终其一生和纪宽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很多年以后,小钟氏才弄明白文净岚看上纪宽不仅是因为他的好相貌,还喜欢纪宽不受爹娘疼爱,到死也不会跟纪宽住在一起。
现代人最喜欢的结婚条件是有房、有车、没父母或父母离得远。
然而在古代,谁家不是三代、四代同堂,人口愈多代表家族兴旺,外人也会羡慕这家的老人有福气庇荫儿孙,反而像纪宽这样的代表孤掌难鸣,是没什么福气的。
文净岚快及笄时,实在找不到比纪宽更合她心意的男子,遂改走平宁郡主的路线,两人合伙将纪宽与佟福玥 的夫妻关系搞得更冷,最后是纪宽快刀斩乱麻,直接外放为地方官,带着一家人走了。
今生今世,小钟氏会盯紧文净岚,不教她兴风作浪。
重生后,小钟氏的一颗心全放在佟靖和佟清民身上,但面上对佟治三兄妹一样尽心尽力,并将佟沁教养成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轻易不出门。
儿女各自婚嫁后,待孙女出生,家规日益严谨,等文净岚来到临安伯府,只能天天待在家茹素抄经,想出门放风?呵呵,乖乖守孝求个好名声吧。
小钟氏入梦前心想,今生有了好兆头,她的福玥一定会幸福的。
*
纪宽成亲,好事者都等着看新娘子的花轿是抬进武定侯府的正门拜堂,还是抬进旁边纪府的大门?
纪侯爷就别提了,只看平宁郡主答不答应让纪宽和大儿媳在侯府正厅行礼拜堂,住上三日,待回门后再回纪府。
懂礼数或想拉拢儿子的爹娘就会这么做,收拾出一间新房住上三天两夜,让大儿子夫妻感念自己,大家依然是一家人,多划算的事!
纪鸣不想让人看笑话,大儿子成亲不在侯府拜堂,旁人不会取笑纪宽只会取笑他,又不是小门小户没房间安置,侯府有的是房间。
但是平宁郡主不乐意,她挥着一根筋就是不答应,和纪宽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会呼吸不顺畅。
最后是她的头痛症又犯了,请来太医,纪鸣才作罢。
今日申正时分,纪府张灯结彩,迎亲的队伍缓缓前来,经过了武定侯府,在鼓乐、鞭炮声中,在京城好事者的见证下,大红花轿抬进了纪府大门。
纪鸣和平宁郡主领着所有的儿女过来纪府帮忙待客,好话不断,意思就是分了家,纪宽就该在自己家里办喜事,热闹热闹,家宅兴旺。
大家嘴里都附和是啊是啊,新家新气象,就该办一场大喜事旺一旺人气,日后小夫妻俩肯定能将日子过得美满如意!
可是一转头,心里冷笑连连,都骂纪鸣是个妻管严,夫纲不振的软蛋,若是心中无愧,何须逢人就解释?
从老家来祝贺的纪家族亲也有不少,族长一行人就在武定侯府的客院住着,对纪鸣的所作所为很是不解,不过如今纪鸣位高权重,他们也不敢多管。
纪老爷子对纪鸣这儿子更失望了,随便一个族亲都能在武定侯府住下,亲生的大儿子却不行,多伤人。
纪鸣对既定的事实从不多想,老脸皮厚着呢,反正也没人取笑到他面前来。
平宁郡主得偿所愿,自觉又赢了薛氏一次,心情愉悦的招呼娘家亲戚。
当然,清平王夫妇不会自降身分亲临庶子的婚宴,只派了两个庶出的儿子夫妻来,他们反倒羡慕纪宽能早早分得家财和这么好的一座宅院,而他们还得在清平王府和上百口家人挤着。
纪东霖和纪东岳则是有点尴尬,不懂老娘在倔强什么,他们都不好意思把哥儿们请过来吃喜酒了,坐哪儿啊?
大家都觉得纪宽委屈,谁也想不到纪宽打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就喜欢平宁郡主这种不仁不义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