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对正在批阅奏章,想着怎么把擅自成婚的小侄女夫妻骗进京的皇上而言,他是真的吓到两眼瞠大,张口无言,一双眼珠子都要掉到朱砂中。
「你……你们……」不可能,他肯定是国事繁忙,眼花了,得叫小德子……啊!小德子不在,是文公公,让御膳房在药膳里加些补眼的枸杞、决明子,治治他的眼。
「是不是很惊喜呀!皇伯父,一听你想我们,我们飞也似的到了你跟前,感不感动?」轩辕青痕托着腮,就靠在御案上。
惊喜?是惊吓吧!
皇上的脸色是白的,一滴豆大的朱墨从笔尖一落,正好滴在十分紧急的军机奏摺上,晕开血一般的浓艳。
「青痕丫头?」他难以置信的问。
「是我、是我、就是我,皇伯父不会两年多不见就忘了你唯一的小侄女吧!我们才是亲的,嫡嫡亲,我想皇伯父了,皇伯父想不想我?我天天都想皇伯父,想着想着就长大了。」
她做了个把小萝卜拉拔起大萝卜的动作,俏皮又逗人。
听着小姑娘喳喳呼呼的,皇上呃了两声后清清喉中的痰,勉强露出慈蔼笑容,「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刚刚。」看着桌上一碟四色慧香花卷,她不问自取,吃得津津有味的,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看。
「没人通知朕。」皇上心底怒火腾起,险些撑不住笑脸,暗骂那些御林军是吃干饭的,要是有刺宫闯宫,他这条命不是早没了?
「我腿脚比他们快吧!皇伯父也知道我们岭南山多地广,我又是个野的,我真要迈开腿跑我父王也追不上我。」轩辕青痕说得得意洋洋,一副要求赞许的表情。
一提到岭南王,皇上目光骤地一闪,「你父王好吗?」
「好,能吃能睡,还能追着我骂。」她蹶着嘴像在告状。
「骂你什么?」他笔一收,神色莫测的看向看似没有心机的侄女,这孩子比她父王难缠。
「皇伯父不是送父王八匹玉雕的骏马吗?我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匹,父王骂我小猴子翻天,不知天恩浩荡,罚我把剩下的七匹马用清水洗一遍。」她十指纤纤一举,好似受了不少委屈一般。
「你知不知道御赐品一旦有所毁损,全家是要下大牢的。」皇上笑得一脸慈祥,可眼底一片平静。
轩辕青痕好不天真地眨着眼,「我也是皇家人,皇伯父要诛我九族吗?」
皇上倏地眼角一抽,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这丫头太毒辣了。
他这帝王也在她的九族之内,还是嫡亲的。
「你如何入宫?」
「骑马呀!」真让她走路得走多久。
「朕是指何人放行,没出入令牌是进不了宫的。」要是宫门外的禁军随意放人入宫,他们也可以去死了。
「我有呀!」她手一放开,一面金色令牌由指间滑落。
「这是……」有点眼熟。
「皇伯父你给的呀!你看这四个字!如朕亲临,我这令牌一拿出,族兄、族弟都给我跪,真好看。」她放在手上晃了晃又收起来。
他的儿子们给一名王爷之女下跪……他目光转为深沉,「朕听说你未经朕允许偷偷摸摸的嫁人?」
举凡皇室中人都由皇上指婚,他们吃皇粮、受皇家供养,为皇家所庇护,理应对皇家有所回报。
「没有偷偷摸摸,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王、母妃都在,父王让我嫁我就嫁,皇伯父说我是不是很孝顺。」轩辕青痕颠倒黑白的本领越精湛了,谎话信口拈来毫不费劲。
「你父王有时会做傻事。」和汝南王结亲,一个日渐走下坡的藩王,他到底意欲为何?
「嗯!父王有时候挺傻的,竟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金子其实很软的,我轻轻一掐就断了,不用同心。」她说时取出一锭金,小指一戳,它像面团一样被她戳出一个洞。好似没看到皇上微微抽搐的眼角,她好不天真地故作恍然道:「啊!忘了让皇伯父见见青痕的夫婿,汝南王世子,你看俊不俊?」
「臣南宫九离拜见皇上。」南宫九离行了臣子礼,并未下跪,藩王与世子有见君免跪的特权。
「嗯!」看到被戳穿的金锭,暗暗心惊的皇上并未多看汝南王世子一眼,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个病秧子,能活的时日也不多了,自是不当一回事。
「皇伯父,不能这样漫不经心,侄女的夫婿第一次来拜见皇伯父,你不用赏他什么吗?」
皇上目光闪了又闪,「这桩婚事朕并未允许,所以……」
轩辕青痕故作惊讶地以手捂嘴,「皇伯父是想让亲侄女给人白睡了,还生下无父的孩子让人笑话我们皇家品性不端?」
皇上忍耐不住了,「放肆——」她竟敢辱及皇家儿女。
第十一章 京城是虎穴(2)
「夫人,不可对皇上无礼,被夫人白睡的是我,我只是异姓王之子,身分卑微,在皇上眼中微不足道,是我配不上郡主,才会引起皇上震怒。」面白如玉的南宫九离轻咳了几声,一副身虚体弱的样子。
堂堂汝南王世子配不上岭南王的女儿?
这句话说出去会被人丢刀子吧!南岭郡主身分之高堪配皇子,可她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兄弟,因此异姓的南宫九离正是良配,再没更合适的。
除非皇上能找出比藩王之子身分更高的人,否则他将郡主指婚给谁都是羞辱,而且连岭南王也被羞辱了。
皇上听懂了弦外之音,气得暗暗咬牙,两个小辈就把他逼得没法开口,毫无尊敬之意,这叫他怎么能不防着自个儿兄弟,小的奸诈、老的阴险,根本是令人担忧的隐患。
「夫君,你不用妄自菲薄,皇伯父只是一时眼瞎,没看到你的好,只要他多读点圣贤书,学得睿智了,他一定能看出砾石中的宝石有多璀璨。」
老了变笨了,尽出昏招。皇伯父,青痕还是十分敬重你,只是你别像晚年的乾隆皇帝,好大喜功骄矜自大,毁了一世清名。
「夫人,你对为夫真好……」一脸动容的南宫九离轻握她的手,感激再三,幽黑的瞳眸闪过一丝笑意,修竹般玉指在她手心轻点,明着调情。
「滚!滚!滚!给朕滚,今天朕不想再看到你们。」如果他还想多活几年,青痕这个小煞星绝不能让她入宫。
「皇伯父,脾气不能太暴躁,老人家一上火容易偏瘫,虽然你不到五十,可是日夜操劳老得快,早死的可能性……」轩辕青痕没说下去,摇摇头,皇伯父和父王相差没几岁,可外貌看来皇伯父显老足足大了十余岁。
「令牌……」
「你给我的,我肯定收得好好的,皇伯父不用担心。」她拍拍胸口,表示会保管妥当,不会弄丢。
他是想收回来,而不是让她胡乱使用!
皇上气坏了,当初他只是一时兴起拿「如朕亲临」的令牌逗她,谁知鬼丫头精得很,手一快就从他手中取走,还有模有样的谢恩,让他不好意思再取回,转头成了御赐物。
轩辕青痕一脸关怀地看着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比牛还多,皇伯父你继续任劳任怨,我去看看皇祖母了,顺便把我成亲的事告诉皇祖母,让她也乐乐……」皇祖母很疼她,不和皇伯父狼狈为奸。
「等等,不淮你打扰太后……」
轩辕青痕拉着夫婿就往外跑,快跑出御书房时转头吐吐舌,扮了个鬼脸,又快步的往外跑,把皇上气得差点拿砚台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