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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依旧……孤独。

  她,不会成为他永远的伴,即便她想,她也做不到。

  养着她,以为能减缓寂寞,却未料,看她一日日长大,才知道,待分离之日来临,寂寞竟堆栈倍增。

  与其如此,不如趁此机缘,让她早些离去,去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与某一个人,相守一生。



  名唤雷行云的那人,他一眼瞧得明白,品性颇佳,有些富家子脾性,可人是善良的,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翎花,已为她动了心。

  “师尊,求你别不要翎花……翎花不想离开师尊……”

  他没有回答,静默得宛如一尊俊美石雕,半字也不说,不应允,不否决,尔后,缓缓起身,将枕靠膝上的她抛下,入了房,关上门扉。

  翎花好害怕,她怕改变,怕现今拥有的,会瞬间破灭。

  可是心中好不安,像涟漪,逐渐扩散开来,此刻的她还不知道,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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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要把我送走?你师尊明明说我留下无妨呀!”雷行云乍闻翎花让他改往邻人家养伤,当然不愿乖乖听话,第一个反应是挑眉,接下来,便是神情挑衅。

  “你可以留在村子里,直到伤愈离开,但不能住这儿。”

  师尊反常要她跟随雷行云下山,姑且不论师尊何以下此决定,起码是雷行云的出现所致,翎花单纯地想,只要雷行云离开,一切便能恢复如常。

  她不懂师尊口中说的“太短暂”是何意,她只知道,自己还想一直一直一直陪伴师尊,赶也赶不走。

  不顾雷行云唉唉叫,翎花搀扶他,一步步走往高爷爷家,这回她硬下心肠,完全没得商量。

  她不要变,只想维持现况。

  拜托高爷爷帮忙时,高爷爷很快答应,他一人独居,无儿无孙,正嫌家中冷清,收留个病患恰好有事能做,允诺定当好好照顾雷行云。

  翎花千谢万谢后,头也不回走了,任凭雷行云在身后骂她见色忘义、有了师尊没了人性、禽兽之流……

  雷行云气瞪着眼,吠累了,忿忿坐回客房床铺,继续在心底把翎花臭骂八百回。

  “你真以为我雷爷爷很稀罕睡你那破柴房吗?!不收留就不收留,我也不屑!”话撂得何其威猛,可软躺在床上的身躯,宛若泄气皮鞠,毫无生气活力。

  窝囊!他就是稀罕!就是很屑睡那破柴房啦,

  “年轻人,饿不饿,我去热些饭菜给你?”高爷爷慈蔼地在房外敲门。

  “谢谢高爷爷,我还不太饿,想睡会儿,高爷爷您去歇息吧,不用招呼我了。”雷行云面对长辈,该有的礼数仍是具备的。

  “好好好,你睡,住这儿不用太拘束,需要些什么,随时跟我开口。”

  “是。”雷行云应声,听见高爷爷拄杖走远的脚步声,他又窝回床上去,胸臆猛地一揪。

  奇怪,是被翎花那臭丫头给气的吗?胸□有些窒疼……还是他从山上跌落,真受了内伤?

  缓缓吐纳敛息,雷行云盘腿运行一套心法,不适感并未纡解,本以为睡一觉醒来,情况会改善,可到了夜里,他是被一股寒意冻醒。

  那寒意,由体内窜起,教人四肢发颠,控制不了,除此之外,另一道寒意,却是外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夜风,呼呼吹啸,刮卷落叶。

  本还惺忪的睡眼,被周身景致惊得瞪大。

  雷行云在一片草茵中惊醒,黑夜笼罩间,碧林树影幢幢,像伸长着双臂,想抓擒活人入腹,树梢发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屋、屋子咧?!梁柱咧?窗咧?墙咧?

  他明明是睡在高爷爷家客房,竹席凉爽枕头香,怎么夜里乍醒,所有东西全都不见?

  他试图冷静,揉眼再揉眼,默默数到三,再张眼,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他只是睡胡涂了……

  一阵风起,夹带几片枯叶拍打他的额心,他慢慢张开眼。

  什么都没变。

  他仍然身处荒郊野外,面对整片暗林。

  “高爷爷?”雷行云扬声喊,响应他的,只是风声。

  雷行云察觉不对,霍然起身,却因胸口沉滞闷窒,不得不捂胸暂歇,用力喘上几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他觉得浑身不太对劲……养了好几日的伤,应该要逐渐好转才是,怎像罹病般难受?

  翎花那丫头呢?!头昏脑胀之际,他还想着她的安危。

  他得去看看翎花——这地方有问题——房子怎可能凭空消失不见……

  无暇细思,雷行云掏出怀中锦囊,解了系绳,取出一片“铁风骨”羽瓣,含入口中,想快些舒缓不适,偏偏性子太急未待身体好些,便连忙奔往翎花的家宅方向。

  沿途上,原本该有数栋比邻而立的屋舍,徒剩遍野蔓草,屋旁几亩菜园,白天经过时,植满各式蔬果,如今乱石散落哪有半丝居住的景况?

  第五章 不变(2)

  “翎花!翎花!”

  越是靠近翎花家,雷行云越心惊。没有、没有、没有……翎花家的竹栅、翎花家的藤棚、翎花家的水井,无一存在。

  大片空旷荒凉,寸草不生,比起前头邻人的住居,加倍凄然。

  而在死寂景致中央,站着一头墨发飞扬的翎花师尊。

  月色黯淡,洒落不了辉煌,黑裳相融于夜色,同样乌沉的眸,淡淡膘来一瞥,冷看雷行云奔来。

  见这满地荒芜,村民一个都不在,独独翎花的师尊伫立,眉目清明,不见遭到迷惑之相,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这一切怪异,是她师尊所为!

  “你、你是妖怪?!你做了什么?!村子呢?翎花呢?!”雷行云吼着,双脚竟打起颤来,不敢再跨前一步。

  是他眼花吗?她师尊周身,缓缓流泄的黑雾……是何物?

  夜色中的男人,面无表情,俊颜如覆一层冰霜,黑袍微动,右掌五指朝雷行云张开,一条蛇形细雾蓦地窜袭而至,雷行云连尖叫都来不及,便在黑雾中失去意识……

  ***

  双眸猛地瞠大,雷行云惊醒,满身大汗。

  他躺在床席上,陈年老屋梁间,还有蜘蛛结网,半敞窗扇被风吹得咿呀响,夹带无名花香,飘盈满室。

  屋外听见邻人笑语交谈,说着日前捕获的大山羌,树梢鸟儿叫,远远狗儿吠,一整个热热闹闹。

  雷行云跃下床,拍开窗,窗外村景和乐,总是早起的村人,忙于本务,扫地洒水喂鸡鸭,日光透过云层,以金黄温暖照亮村中角落。

  昨夜全村的荒谬消失……只是梦?

  雷行云盯着窗外好半晌,想再次确认清楚,右手自有意识一般,探进怀中去拿取盛装“铁风骨”的锦囊,低头数起羽瓣数目。

  铁风骨之花,瓣数为十,他摘花之前作足了功课,而锦囊内,仅剩九片。

  他吃了一片,就在昨夜。

  那不是梦!是铁铮铮的事实!

  雷行云顾不得漱洗,拖着伤腿,一步步艰辛,一步步刺痛,在后园找到正晾晒衣裳的翎花,胖白趴在她身旁,与一只歇羽于花间的蝶儿对峙。

  “……你说,我师尊是妖?全村入夜都不见了?你在草丛中醒来?看见我师尊浑身妖气?周身黑雾缭绕?”翎花重复雷行云方才连珠炮的劈里啪啦,拣重点求证。

  然后,她继续抖开湿衣裳,抛上绳竿,当他的说辞是白日里发梦。

  “你以为我说梦话吗?!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我亲眼所见,村子确实不见了,只剩满山荒凉,而你师尊一身古怪,他双脚站立之地,花草全枯萎殆尽,彷佛所有活物皆不存在——丫头,你信我!我没骗你!这村子……你师尊有问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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