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老平远侯,屋里的其他温家男人都变了脸,冷意霎时弥漫屋中。
老平远侯沉声道:“这些年我们把长生保护得很好。”
对此,龙昭琰却是不敢苛同。
“那上次老夫人七十大寿时承平伯家的嫡女之事又是怎么发生的,老侯爷总不会认为柳诗韵会真的凑巧穿了跟长生几近一样的衣物首饰吧。”
“背主之人事后已经全部发卖了。”平远侯冷声说出后续。
老平远侯正色道:“当年的事我们不计较,是毕竟妙空和尚并没有打诳语。但如果我们家长生是被害身亡,我们不会与幕后人善罢甘休,不管他是谁。”
龙昭琰直视几人,斩钉截铁地说:“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事前提高防备。”
“王爷所言极是。”
没有人知道男人们在外书房到底商量出了怎样的解决方案,他们回到荣禧堂时都是无事人一般,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一回,终于轮到女人们来逗弄小世子。
小家伙长得极好,一看就知是龙昭琰的种,而且不爱哭,不认生,谁抱都行——当然是短时间,时间太长小家伙就不高兴了。
好在大家也都不会抱太久,真把小祖宗惹哭了,那麻烦可大了。
虽是回自己娘家,可是因为所嫁门第太高,温玲珑到底也没能在侯府多待,一家人分席吃过饭后,夫妻俩就带着儿子离开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温玲珑抱着熟睡的儿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某人。
“想说什么?”见她一直盯着他,却偏偏就是不说话,龙昭琰最后忍不住开了口。
未开口说话,她就先叹气,“你是不是跟祖父他们说什么了?”
果然,她还是猜出来了些什么。
龙昭琰终于能体会温子初以前常说的那句“你肯定不知道有个太过聪明的妹妹是怎样一种挫败感”,现在他的感受就是“有个太过聪明的妻子,能拥有的隐私会很少”。
“你不用奇怪了,你们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我能不清楚吗?”她笑了一声,“你们呀,就是担心太多了。今时不同往日,李家那位如今也是身居高位,他们就算为了她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我如今的生死,跟他们没什么利益纠葛,他们不会这么蠢。”
“万一他们就是这么蠢呢?”龙昭琰却不敢掉以轻心。
温玲珑被他反问得一愣,想了想,还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也是,愚蠢的人有时会刷新人们对愚蠢程度的认知。”
说到这里,她看着他微微一笑,“行吧,反正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风雨本该由你这个大老爷们解决的,我就看看,不说话。”
龙昭琰:“……”
太后娘娘六十大寿的宫宴之上,温玲珑第一次见到了如今的太子妃,兴南侯府的嫡女李玉兰。
她们年龄相仿,但辈分上却是隔了几层,对方得喊她一声婶婆。
因为身分上的便利,温玲珑现在需要行礼的人也就只剩下了皇室的祖宗牌位和过寿的太后娘娘了,辈分真的是一个很好用的东西!
李玉兰长得很漂亮,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古典美人,从气质上来讲,是十分端庄的正室娘子风范。
即使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温玲珑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太子妃并没有多少恶感,当年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能做主的都是大人。
对方以礼相待,她便还之以礼。对方若以恶待之,她自也不会束手待毙。
她不是圣母,让人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转过去,让对方继续来个左右对称,但世界如此美好,还是不要随便暴躁的好,大家友好地共处不好吗?
在宫宴这种地方,温玲珑基本不说话,能用语助词的,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能说一个字的绝不会多说两个字。
除了因为小心驶得万年船,最主要的是她根本懒得跟那些内眷们打官腔。
不过好在她辈分过于尊贵,一般人根本不会想来打扰她,所以她面前很清静。
甚好,甚好,对于现状,温玲珑很是满意。
儿子今天依旧是被他亲爹带在身边混男宾席,她也懒得争,愿意做奶爸她就成全,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入宫每个官眷身边只能有一名侍女,所以今天只有小蛮随身伺候。
“那个是谁呀?”
小蛮看了看,回道:“兴南侯夫人。”
温玲珑不由暗自啧了一声,这位侯爷夫人看来是有想法啊,时不时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
小蛮并不知多年前的旧事,若是知道,此时断然是不能如此平静的,但她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侯爷夫人似乎有些过于关注自家姑娘了。
然而,温玲珑没有想到的是,兴南侯夫人竟然主动走过来跟她搭讷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妾身冒昧了。”
“无妨,有事可直言。”温玲珑表现得很是和善,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这模样以她的身分来讲,合适,但以她的年龄来说,有一点点的古怪。
兴南侯夫人面对她如此反应,表情差点撑不住,好半晌才维持了仪态道:“听闻王妃见到了妙空大师,不知怎样才能得见大师一面?”
温玲珑做讶异状,“可是府中有事相求妙空大师?”
兴南侯夫人坦然承认,“是呀,只是大师早已不问世事,求助无门,故而今天见到王妃才斗胆上前一问。”
“这个啊,”温玲珑笑了笑,“我们当时也不过是试一下罢了,大约那天妙空大师心情好,所以便跟我们见了一面,也不过是对坐品了品茶,闲说了几句话罢了。”
“原来如此啊。”兴南侯夫人说是这么说,但却不信。
“是呀,大师早已不理红尘俗事,占卜问事什么的自然也不做,夫人若是去求,怕是要失望而归。”
兴南侯夫人讶异,“不再占卜开卦了?”
“嗯,不了。”温玲珑淡然一笑,“大师说,佛家重因果,他不愿再沾世间因果。”
兴南侯夫人眉宇间难掩失望之色。
温玲珑想到太子妃成婚多年始终无所出的困局,再联想到太子府中只有女儿,至今没有生出一个儿子来,心中也不由唏嘘。
唏嘘归唏嘘,可是她并不是太同情,她写书向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既为恶,难不成还想着美满团圆结局不成?
对恶的纵容是对善的最大犯罪!
在现实中她也许无能为力,但她的书中世界由她做主,因果回圈,总要报应不爽,这个世界的主宰,如今遵循的也是这样的原则。
所以,对于至今无所出的李玉兰,温玲珑大约只能送她“报应不爽”四个字了。
父母为恶,为的却是她,她既享受好处,便没有逃避坏处的道理。
既信鬼神,便该信报应,可惜世人求神拜佛,却总是安慰自己好的灵,坏的不灵。
兴南侯夫人心中其实很纠结。
当年的事,若说心中不后悔倒也不尽然,只是程度有限罢了,然而时至今日,兴南侯夫人倒是真有些相信,人的命,天注定。
背着那样的批命,温家的姑娘仍是嫁入王府,并生下麟儿,就算真的短命,这辈子也值了。
温玲珑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必是要哼上她几口的。
若是她就这么死了,一点儿都不值得!
她希望自己可以平平安安地看着儿子健康长大,成家立业,而不是成为他短命的老母,变成灵牌让他年年祭拜。
“妙空大师说,他为昔日所种之因,画地为牢,余生不再为人批命,以此为戒,警示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