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皇贵妃那样沉浸宫斗几十年的女人来说,云浅浅说是小白兔也不为过,所以在他知道浅浅只身入宫时,才会那么心慌意乱。
「你觉得我若进宫会有危险,就是不相信我。」
耐着性子再说一次,但见殷骥骁还是一脸不解,云浅浅只好开口解释道:「你若相信我,就不会认为我进宫会惹下麻烦,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天真无邪,只能攀附男人的小白兔吗?」
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两人之间的话题会跑偏到这个地步,明明他应该理直气壮的生气,可是她却比自己更加理直气壮。
他想张口吼人,然而一看到她那张绷着的小脸上写满了坚持,就忽然咽回自己的怒吼,然后斜睨着她,用眼神警告她,她最好解释清楚自己的话。
见他不被怒气主宰,愿意听自己说话,云浅浅连忙抓紧了时机说道:「就算你真的没有意愿争大位,可是你身为皇室的血脉不假,将来我若嫁了你,难不成我还能日日躲在你的府里?」
「这……」是不能。
朝着他再踏一步,云浅浅再问道:「就算你真的安心做个逍遥王爷,难道上位者就真的不再疑心于你?」
第九章 只身入虎穴(2)
面对云浅浅的质问,殷骥骁这次连开口都无法,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无可反驳。
「难道以后我次次进宫,你都能寸步不离的守着?或者你想要像皇上一样,只是努力的扫除你娘身边的危险,想不让她学习面对危险,然后终有一日被人觑着了破绽,最后便只能香消玉殒,然后再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得不到真心的关怀?」
伴随着她那清脆的嗓音,云浅浅的一字一句,皆重重地击向殷骥骁的心房,让他无话可反驳,只能愣愣地看着纤细的她,只觉得她彷佛拥有着无比坚毅的气势。
然后,他懂了!
原本愕然的眸光渐渐染上了狂炽,她这是在学习怎么样做他的妻子,她在努力让发生在他身上的憾事不再重演啊!
因为明白了她的努力,便也懂得她的心意。
殷骥骁再也顾不得他们还身处皇宫之中,长手一捞就将她紧紧地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得此女子相伴生,夫复何求!
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汲取着由他身躯蔓延过来的温度,说老实话,她哪里是真的不怕呢?
她不过是个将近十五的小姑娘,这辈子哪里见过那么大的阵仗,从被召入宫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便惶惶不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皇贵妃的面前有任何的露怯,既然早已认定了他,那她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拥有那个能力和气度,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她向来是个很能看清事实的人,就算殷骥骁无心大位,但是以皇上对他的另眼相看,要怎么保全自己就是很重要的问题了。
仰首,亮晶晶的眼神笔直的望着他,云浅浅很认真很认真的问道:「你真的不争吗?若是不争,咱们以后还有安宁吗?」
这两个字彻底地取悦了殷骥骁,向来冷漠得宛若冰块的脸庞漾着满满的笑意,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那总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满意的看到她那柔嫩的肌肤泛起了一丝的红晕。
「让你说。」
什么意思?
她怔怔地望着他,有些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轻率,就算她再聪明,可终究不曾涉足朝堂,又怎能轻易断言这样的事呢?
「你若想要与天比肩、一人之上,那我就去为你争一个这样的荣光,你若想要安稳快活一生,我就与你游遍世间山川峻岭。」
知道他在乎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在乎,甚至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来决定。
这段时间,她有时都会忍不住地去想,究竟她做了什么,竟能得他这样的另眼相看。
「你……认真的?」她忍不住再次确认。
就算明知道这样的承诺将来会因为种种的事情而改变,但她依然渴望他的承诺,至少现在是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现在想想,当日你那奇货可居的决定的确是对的,毕竟若是早早来索要,又哪能换得这样高的价码?」
这是记恨啊!
殷骥骁还是忍不住含笑口戳了戳云浅浅,换来的却是她那充满着万千风情的一睨,她笑言道:「想来,我兴许还有些做生意的眼光。」
从初时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到如今的言笑晏晏,在感受到他的在乎后,云浅浅完全地敞开心房。
瞧着她那自豪得意的小模样,殷骥骁爱到了心坎里头,又将云浅浅给密密实实地搂紧了。
原来传闻中性格怪异的四皇子也有这一面吗?
在他们还未出宫,躲在角落窥看到这温馨画面的宫人,已经将话传到了宫中的每个角落,包含在御书房的圣德帝耳中。
云雾袅袅,普济寺后山的竹林被笼罩在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一抹青绿若隐若现。
轻拨琴弦,清脆的琴音夹杂着虫鸣鸟叫,竟营造出别有意趣的氛围。
一曲既罢,殷骥骁习惯性地往自己身侧看去,但佳人身影未入眼帘,他这才想起今儿个那个小姑娘被他给骗出普济寺去了,只因为不愿她有丝毫的危险。
在沙沙的竹叶晃动声中,足履轻点竹梢的声音响起,虽然那声音在风声中微乎其微,但殷骥骁却知道自己所等的人已经到了。
他依然悠闲坐着,伸手端起眼前的酒杯,豪迈的将杯中酒仰首饮尽。
再定睛一瞧,他身前的石桌上竟摆放了几道美食佳肴,其中不乏天香楼的几道名菜,酱肘子、冰品醉鸡等等。
「四弟果然好潇洒,便连在佛寺之中,竟也不避荤腥。」
翩然落地,殷骥书笑言道,并不等殷骥骁招呼便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
斟了酒,殷骥骁并未递过去,却是弹指将酒杯疾射而岀,而殷骥书也毫不慌张,直接以两指接住,在两人较劲的过程中,那一杯满满的酒竟然没有洒落半分。
「三哥也是好身手啊。」
殷骥骁拿起面前酒杯朝着殷骥书的方向举了举,然后饮尽杯中美酒,恣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绪浮动。
殷骥书瞪着他,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但殷骥骁却还是我行我素,显然他的怒气殷骥骁完全不放在眼底。
直到他瞪得眼儿都酸了,他这才暗暗叹息,自小因为皇贵妃和母后的关系,与这个四弟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曾交恶。
但在殷骥骁那浪荡纨裤的名声传出,并且毁了容之后,他的母后便连他想维持面子上的交情都不允,深怕自己的名声被他所带累。
虽说明明是亲兄弟却仅是点头之交,但他私底一直颇为在意这个弟弟的一举一动,总觉得那些个恣意张狂的行为,其实全都是他的一张面具。
尤其最近,他的探子隐隐探出了殷骥骁与皇贵妃母子俩的关系生变,他还在努力思索该怎样运用这样的矛盾时,竟然就在自己的书案上发现一张署名殷骥骁的请柬。
初时他感到惊吓,毕竟他的府邸也算称得上是固若金汤,可殷骥骁却能随意将那请柬送至他的桌上。
虽然他犹豫怀疑不信,毕竟平素他们算得上完全没有交集,在暗地里行事时也是政敌的关系。
拿着那张请柬推敲琢磨了三天,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前来赴约,他至少想弄清楚自己的这个四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当他坐定接下酒杯,利眸再一扫石桌上的菜肴,他便知道殷骥骁对他的到来是胸有成竹、丝毫没有任何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