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你找别人送,我不碰。”四空大师摇手,一口拒绝。
他不想背负过重的崇拜,贺巽的感激让别人去承担。
贺巽失望,还以为能见着那个人。
他很清楚,一直有只手默默地在背后帮着自己。
总是想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渴了就有人递水喝,他怀疑过,自己是对方的棋子,但哪家的棋子只有获得从不付出?
就算真有过怀疑,那么多年下来也足以让他明白对方的善意,本以为很快就能得见,没想师父竟说:“缘法不足。”
他为自己做那么多的事,怎还会缘法不足,不过是不想相见罢了。
“主子,有人送来这个。”秦管事捧着包袱上前。
贺巽掀开,双目倏地圆瞠。
那是能连发十箭的弓弩,射程极远,且不需要太多臂力……问题是,它怎么会在这里?它应该没那么快现世的。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控制不住地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兴奋,“谁送来的?”
“他自称青阑先生,这东西太扎眼,属下不敢收下,但又怕主子用得上。”
青阑先生?贺巽没听闻过此人,问:“他人呢?”
“在外头。”
“快请进来。”
那是个身形偏瘦弱的中年文士,年约四十,留着两撇胡子,气质翩翩、温润如玉,身穿天马皮袍,头上一顶貉鼠皮帽,服饰虽然贵重却不张扬。
他向贺巽拱手为礼后,方才坐下。
青阑一坐下便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袭来,该死!这东西应该是那老家伙送的……
他硬着脖子抗衡,将准备说的话,在心底琢磨个三五遍。
“先生手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贺巽坐到他对面。
“前些日子机缘巧合,结识一名铁匠,在他铺子里面看见这东西,觉得有趣便试了试,听说朝廷打算与月国打仗,便想贺大人或许能用上这个。”
贺巽眉心紧拧,目光犀利,他看得青阑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说错话了吗?还是他看不上眼?不可能,那丫头试过很多遍,有此弓弩相助,战役必如虎添翼,贺巽没道埋看不出当中好处。
青阑假装没发现对方的审视,拿起弓弩解释用途。
贺巽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听着,却暗暗把青阑先生从头到脚打量数遍。
他怀疑,攻打月国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截至目前为止,周勤仍在私底下运作,尚未摆上台面,若非周勤身边有自己的人,他不会知道这个消息,连皇帝都还不知晓的事,青阑先生从何得知?
他是谁的人?他接近自己图什么?是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更大的阴谋正等着自己?
青阑被贺巽看得浑身不自在,放下弓弩问:“贺大人不喜吗?倘若不喜,我把东西带走便是。”
不喜?开玩笑,他可不是好事进门,还矫情推却的人。
望住青阑,贺巽心底有了计较,“没有不喜,只是在想这弓弩造价肯定不便宜。”
原来是为这个?青阑放下心,道:“用料是上好的、手工又繁复,一个铁匠得花两天功夫才能打出一把,造价当然不便宜,不过在下愿以本钱价供给。”
“商人重利,先生此举不合人性。”
“大人说得极是,此举确会实让在下少赚了利润,但贺大人可知商人最怕啥?商人最怕打仗,最怕时局不安定,倘若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我们才能赚到大把银子,对不?”
贺巽笑着,但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他笑得青阑心头一阵恐慌,却仍故作镇定,“倘若贺大人有需要,咱们便好好谈谈,这笔生意我没打算赚钱,就当求一个局势安定,成本九十两,目前我手边有五百把……”
这是条暗道,从贺府通往三皇子府邸的暗道,没人知晓。
它是从贺巽的书房往下挖的,暗道里有许多机关,倘若不够熟悉,就怕进得来出不去。
地道里有间房,房里除了两颗把暗室照得如白日般光亮的夜明珠外,还有一张桌子、几条凳子,几本书和文房四宝,然后就是一个大柜子了。
概子里有许多不为外人知的机密文件,按照时序,分门别类收纳妥当。
“喀喀。”机关被人触动,不久石门旋转,贺巽的脸出现在门后。
三皇子见状,连忙起身相迎。
皇子府里有太多不能拔除的眼线,因而不能随心所欲,连话都必须说得小心翼翼,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到安心。
周鑫今年十五岁,在后宫长大的他很清楚,身为皇子注定无法简单,过去他示弱,企图明哲保身一但即便活得再低调,这个身分就是会让许多人无法放心。
这几年在贺巽的教导下,周鑫逐渐成长,眉清目秀的少年,眼底多了一抹坚毅。
“巽哥找我?”当年落难,贺巽救自己一命,从此无旁人时,他们便以兄弟相称。
“再过几天,月国发兵的消息就要传到京城。”
“二皇兄那里……”
“他会请旨带兵出征,届时我会以想要挣军功,欲得回‘忠勤伯’爵位为藉口,也向皇上请求带兵。”
“父皇不会让你去的。”旁人不知,但经常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周鑫很清楚,父皇有多倚重贺巽。
“是不会,但我会与二皇子争翻天,争得不相上下时,你再站出来请命。”
皇帝最擅平衡之术,他不能去,便也不会让与自己相争的周勤去,届时挺身而出的周鑫就是最好的人选。
“好,我去。”他不畏惧,扬起浓眉,挺直背脊。
贺巽满意地看着眼前少年,长大了啊……他发誓,此生再不教他重蹈前世覆辙,他会护他一世平安,助他登上大宝。
“我们来谈谈这仗要怎么打。”
“好,上回巽哥同我提起这件事后,我研究了月国……”
低头,两人沙盘推演,一个说、一个听,一个问、一个认真回应,两人都专注而细心,因为他们很清楚,此次战役过后将会开创新局。
他们足足谈了近三个时辰,再抬眉,周鑫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兴奋,“巽哥,为什么你认为月国这场战事是假的?”
“月国朝廷纷争不止,帝君一心坚持攘外必先安内,就算他们有扩展疆域的野心,也不会选在这个时机点。”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与二皇兄合作?”十五万大军几乎是倾全国之力了,难道不怕夕头打得热烈,自家后院却失火。
“两相得利。”
“不懂。”
“二皇子可以藉机扬名,奠定在朝堂的地位,而月国皇帝可以趁机收拢兵权,再加上二皇子赠的三十万两,既得权又得钱,何乐不为?”
“巽哥,月国想演戏,我偏要把戏给演到足,趁这回啃掉他一大块肉,教他得不偿失。”周鑫信心十足。
“只啃下一块肉?你的野心太小。”贺巽淡淡一哂。
意思是……他小心翼义地问:“巽哥,你认为我可以……”
“给你看一样东西。”他把带来的包袱打开,当弓弩出现在周鑫眼前,擅武的他双眼发光,这是他想也想不到的好东西呀。
五万两?爷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秦管事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子,一边同白叔方、黑叙挤眉弄眼,希望他们能帮衬几句。
自从爷不沾生意上头的事之后,府里的铺子生意越发惨淡,每年有一、两万收益就很不错了,可爷花钱大手大脚,家里能有多少存粮?
“爷,这事……为难。”
“铺子的事全交给少奶奶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