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大概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不想让他误会吧。虽然他并非多心之人,但她与纳也的感情一直是他心里的隐刺,自从上次秋围之后,她越发小心翼翼,不去触碰那根神经。
毕竟,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虽然不是故意,但心中愧疚,让她终日惶恐。
“哦?额娘给的?”玄铎轻抚那披肩上的细绒,喃喃道。
如果说,之前他对自己的决定还有三分犹豫,这一刻,他是要完全豁出去了……若非她心里没鬼,何必说谎?
看来,她是真的还对大哥念念不忘……这个事实,他一直不敢面对,害怕触碰,整天笑嘻嘻地想敷衍过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正视,便会钻入牛角尖,带来无尽折磨。
“玄铎,你怎么了?”东莹注意到他脸上微变的神情,关切地挽住他的臂膀,“是否……朝中有事?”
“没事,就是累了。”他勉强笑了笑。
“你看,我给你做一件马褂。”她似想起了什么,连忙捧起来献宝,“好看吗?”
“绣得很精致。”玄铎闲闲地看了两眼,无心于此。
“我绣了五年呢!”东莹却道。
“什么?”他一怔。
“这幅百骑图,上面绣有一百个男儿骑射的情景,神态样貌举动,各不相同,我整整绣了五年呢。”她笑着。
“好端端的,怎么想到绣这个?”他凝眉。
“是……打算送给未来夫君的礼物,”她含羞地低头,“我小时候,总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
“咱们成亲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拿出来?”他却如此问。
“因为……”冷不防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嗳,没想起来呗……”
的确是一时没想到,可听在他耳里,却有别的意思。
是否,她一直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所以迟迟不愿意拿出来?此刻终于愿意给他,是否出于内疚?
因为他秋围失利,她想补偿他吧?或者……因为感情对他不忠,所以想赎罪?
玄铎的怒意在这一刻爆发,一把将她抱住,灼烈的唇吻撬开她的樱唇,直贯而入。
“唔……”东莹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激情,想避,却怎么也避不开,顷刻间几乎窒息。
他将近旁的茶碗一推,砰然声中,将她整个人压在桌上,力臂一撕,揉碎她的衣襟。
“玄铎……你……你怎么了?”东莹不由得慌张心跳,感到他与平日的不同。
从来,他都是那般小心地爱护着她,何曾有过如此粗暴的举动?何况是在桌上……这、这……她只觉得全身如火烧,又羞又怕。
玄铎不语,大掌探入她衣襟深处,刺激她最最敏感的部位,让她险些惊叫出声。
看着她艳红的嘴唇,桃花一般的双颊,他吮吸着她的粉颈,只觉得愤怒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冲动,几乎要将她压碎了一般。
“呃——”东莹再也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娇吟,双眸不禁微微闭上,无力再去反抗。
“看着我、看着我!”他扳过她的脸颊,逼着她睁开眼睛——他就是要她正视自己,以免假想成别人。
“玄铎……你到底怎么了……你弄疼我了……”喘息中,她虚弱地道。
“抱着我——”他将她的双手绕过自己的脖间,两条玉腿赤裸着,环着他的腰间……
生平第一次,东莹在远离床榻的地方,如此裸露,她羞得全身泛红,却不敢不听从他的命令,拒绝他的激情——
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她感到他似乎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她体内,完全没了平日的疼惜,亦失去了万千缠绵……
万般迷惑中,她看见烛光被风吹拂,摇曳着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洁白的墙上。
第8章(2)
东莹来到查哈郡王房中,照例在晚膳前请安,一进门,却觉得今日这气氛不同往昔,但哪儿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查哈郡王正与惠福晋在商量着什么事,窃窃私语,一见她进来,便骤然停止,表情极为古怪。
“公主,你来了,正巧,臣下有一番话想禀明。”查哈郡王微笑道。
“阿玛请讲。”东莹满腹迷惑。
查哈郡王刚要开口,却彷佛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似的,只瞧一眼惠福晋。
“也罢,自古婆婆是恶人,今日这恶人就由我来做吧。”惠福晋叹一口气,拉起东莹的手,轻拍道:“我照实说了,公主听了若有什么怨气,只管往我身上撒好了,千万别怪……别怪……”
一语再凝住,让东莹越发诧异,“额娘,这是什么话,您有什么教诲,儿媳自当听着。”
“前儿回疆送来一名女子,本是他们的原香郡主,本想入宫为妃,与我大清永结姻亲,可皇上说,要找个年貌相当的青年才俊才不委屈了人家,但这八旗之中,该成亲的都成亲了,到哪里找一个合适的人呢?”惠福晋断断续续地道,“所以……”
东莹感到一颗心就快跳到嗓子眼里了,不祥的预感沉重地袭来,顿而失语。
“多亏了玄铎识大体,为国为民,打算主动向皇上揽了这苦差。”惠福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道。
“主动?”什么话她都没听清,唯独这两个字,似一根刺深深刺入她的心尖。
她喃喃重复,有片刻,甚至以为自己在作恶梦。
因为太爱他了,害怕失去,所以作了这样的一个梦吗?为什么还不醒来?只要掐掐手心,就会醒吗?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一直深爱着她吗?怎会不顾她的感受纳妾?
是了……为了家族的富贵荣华,查哈郡王夫妇一心想替皇上解忧,大儿子自然舍不得,索性就抛出一个妾氏所生的小儿子吧,反正他从不得宠。
而他,自幼就渴望得到家族的认可,自然会答应——定是如此。
“公主,你放心,那原香只是侧福晋,抢不了你的位置。”惠福晋看着她木然的表情,猜不出她的心情,只怯怯地劝慰,“你是公主,她是郡主,横也不必怕她,等她进了门,也不必客气。”
“对对对,想不睬就不睬便是,”查哈郡王打圆场,“玄铎对公主其实一片痴情,这次不过是出于国事需要,迫不得已……”
她该怎样回答?这突如其来的恶耗彷佛天外一闪而过的雷电,劈得她措手不及,她还能说什么?
如果换了纳也主动揽下这桩“差事”,眼前这对夫妇会怎么说?应该会极力阻止吧?因为他们知道,和婉绝不会答应,固伦公主不可得罪。
然而,却偏偏可以得罪她,两口子一齐来劝她……欺负她是没爹的孩子吗?
心下一阵凄凉,终于明白,什么叫世态炎凉。
此时此刻,最要紧的,就是强抑眼中泪水,不可泄露了悲伤的秘密。
“阿玛和额娘不必担心,”东莹听见自己沙哑道,“她若来了,我自当视如姊妹,多加礼让……”
她不是臭名昭彰的“恶福晋”吗?几时变得如此温柔和顺了?
自幼在宫中见惯了那些嫔妃的际遇起伏,她从小就发誓,今生就算死,也不会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为何要违背自己的誓言?
一切的一切,只因她太爱他了……爱到可以牺牲自我坚持,放弃强韧个性。
大夫说,她今生难有子嗣,难道也要让他为此绝后吗?
就算她再自私,也不能半点不替他着想……否则,他会怨她吧?
不要等到爱情变成怨恨才去补救,不如现在就暂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