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娘急了,“那你要去哪儿?”
“我有一技之长,到哪儿都能活。”
交谈至此,莲姨娘已完全明白她对齐浩天的用心,“尔姑娘,齐家会给你一些……”
未待她说完,尔沫便拒绝了,“不,没有什么补偿得了我失去的。”
闻言,莲姨娘露出尴尬又愧疚的表情。
尔沫体贴的安慰道:“您莫自责,这不是谁的错,我也没怪谁,若一开始我便知道浩天的身分,或许我不会接受他的感情,也不会放任自己爱上他。既然决定要走,我就不多待了,就此告辞。”
莲姨娘伸手拉住她的袖角,“尔姑娘,你身上可有……”
“我有。”尔沫淡淡一笑,无怨无恨,只有深藏在眼底、不经意露出的一丝惆怅,“我在崇安时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包子店,生意不坏,攒了一些钱,您不必担心。”说完,她旋身走了出去。
莲姨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脸上难掩歉及落寞。
莲姨娘的陪房李嬷嬷上前一步,小声地道:“姨娘,尔姑娘看着是个好姑娘。”
莲姨娘沉默了一下,轻声一叹,“我可以明白浩天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她转头看着李嬷嬷,不安地道:“李嬷嬷,我心里真觉得难受,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这不能怪您。”李嬷嬷见她难过自责,连忙劝慰着,“这事也不是您能做主的,要是惹恼了夫人,别说是您,就连世子恐怕都会受到连累,世子如今正受到圣上重用,将来必能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在这重要的节骨眼上,牺牲小情小爱也是值得的。”
莲姨娘陷入了沉思,是吗?为了仕途官运的亨通,牺牲小情小爱是值得的吗?浩天是不是也这么想?如果他不快乐呢?如果他恨她这个做娘的呢?
她突然变得不确定了,她不知晓这么做是爱他,还是害他。
尔沬离开了平康侯府,踽踽独行,身影寂寞。
想着与齐浩天的情缘就这么结束了,方才在府中强忍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溃堤,她贴在墙边,双手掩着脸,难过痛哭。
她以为没那么痛,毕竟从相识到相爱也才短短几个月,可她错了,此刻她的心就像是千把刀子划着,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终于,两腿一软,她蹲坐在地,抱头大哭。
不知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一道慈爱的嗓音响起——
“孩子。”
她一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眼前站着一位慈爱的老夫人,竟是在崇安时待她犹如孙女的周房氏,她难掩惊疑,“奶奶?”
周房氏看她哭得如此伤心委屈,不舍心疼全写在脸上,“孩子,是不是受季屈了?”
“奶奶,您怎么会在这里?”因为方才痛哭一场,尔沫耗了大半的力气,一时起不了身,声音也有些沙哑。
“我是来找你的。”周房氏说。
尔沬不由得一愣,周房氏如何知道她在京城?就算知道,京城那么大,周房氏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离开崇安后,奶奶就一直想着你、念着你,总想着要回崇安看你。”周房氏拿出手绢,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就在那时,周家收到一封信,然后……奶奶就来找你了。”
周房氏好像说得很清楚,但她听得却很糊涂。“信?”
周房氏深深一笑,“这事说来话长,不如你先跟我走吧!”
尔沫呆呆的反问:“去那儿?”
“周家在京里有座小宅,是我儿进京面圣时住的。”周房氏看出她的困惑,又道:“我儿是澶阳布政使周安庭。”她面带慈祥的笑意,眼底有抹黠光。
尔沫这下子完全惊呆了,她这是哪里来的福气,遇到的个个都是大人物阿!
周房氏紧紧牵住她的手,“走,咱们路上再说。”
齐浩天自宫中返回平康侯府时,莲姨娘早已在房等着,她知道儿子一回来一定会先来看看尔沫。
她认为自己有责任向儿子交代清楚,当然也希望能劝阻儿子,不让儿子去找他父亲质问,而引发父子间的战争。
可是当她将尔沫已经离开侯府的事情告知他时,他没有愤怒、没有伤感,甚至也没有追问她的去向,他如此平静的反应反倒教她莫名感到害怕。
接下来几天,京城起了骚动,乐户司监理萧展鹏被捕,相关涉案人等也一个个被缉拿,等着审理定罪。
此案至此,算是告一个段落,齐浩天自然功不可没,在一班王孙贵公子之间,他可是大出风头,扬眉吐气。
从早到晚,来平康侯府祝贺的人潮不断。
对于齐浩天像是忘了曾经有尔沫这号人物之事,平康侯是乐见的,他心想儿子一定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没他以为的那般死心眼。
可连姨娘不那么想,儿子越是平静,她的心越是忐忑难安。
这日,侯爷夫人返回候府,还带着外甥女冯嫣一道儿,莲姨娘立刻前往迎接。
冯嫣一见莲姨娘,立刻漾开笑意,“久不见姨娘,别来无恙?”
“托冯小姐的福,一切安好。”莲姨娘疑惑地问道:“冯小姐怎么会来?”
“嫣儿去通法寺接我,顺便跟我说了浩天的事。”总是神色威严的侯爷夫人,眼底有一抹不想被发现,却又藏不住的狂喜,“他呢?在府里吗?”
莲姨娘应道:“在,正跟候爷在厅里谈事。”
侯爷夫人随意的应了一声,立刻带着冯嫣、莲姨娘及一班仆婢往大厅前去,她今天的步子迈得特别的快,也特别的轻盈。
来到大厅,齐浩天跟平康候已结束对话,并准备回到自己的居苑。
候爷夫人迈了进来,唤道:“浩天。”
“母亲。”齐浩天站定,恭谨地道。
“浩天哥哥。”冯嫣亲昵的喊了一声。
齐浩天对她一笑,没有说话。
“浩天,嫣儿告诉我你这次立了大功,圣上正琢磨着该如何奖赏你。”候爷夫人说。
“不全是浩天一人之功。”齐浩天淡淡一笑,“最后这一招反间计其实是定安候世子继慕声所施。”
“不管怎样,圣上是交办于你,论理当属你功劳最大。”侯爷夫人藏不住喜意,“我看,圣上应该会给你封赏。”
她想,齐浩天破此大案,圣上必会给他一品或二品的官职,这么一来,平康候府声势更是水涨船高,齐浩天这样有本事的儿子,自然要牢牢捏在手心,外甥女必须要嫁给他,这平康候府才能全在她掌握之中。
侯爷夫人转而望向平康侯,“侯爷,浩天今年也二十有六了,早已是成家的年纪了。”
平康候当然知道正室此时提及婚事的理由,立刻回应,“我也正在琢磨此事。”
侯爷夫人轻轻的将冯嫣拉上前,“侯爷,嫣儿今年已十七,正是适婚之龄,我想今年过年前,便把浩天跟嫣儿的婚事给办了吧!”
冯嫣一听,虽面露羞色,却喜上眉梢。
“嫣儿蕙质兰心,知书达礼,与浩天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鐾人。”
平康侯满脸堆笑地望向儿子,“浩天,你已老大不小了,我看就今年吧!”
浩天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不喜不怒,“恐怕浩天得辜负母亲的一番心意了。”
候爷夫人面上隐隐带着愠色,“难道你认为嫣儿配不上你?”
“母亲有所误会。”齐浩天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道:“嫣儿妹妹甚好,亦是京城众多贵公子梦寐以求的佳人,只可惜浩天心有所属。”
“浩天!”平康侯不悦地沉声一喝:“你还想着那尔沬?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是进不了我平康侯府大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