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频繁的进出无垢庵,频繁的跟那些人往来,被她带往无垢庵的少女如今又已经被卖至无双院,她跟这一切都不相干吗?若她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分子,那么她是自愿的,还是迫于无奈?
不,他看不出她有半点的无可奈何,她有自己的铺子、有自己的生活,在她身上,没有一丁点受到胁迫威逼的蛛丝马迹,他多希望她其实是有苦衷的,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他还可以帮她,拯救她。
尔沬指着他身子骂道:“我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如果你又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都认不得你!”撂下话,她转身走开。
“尔沫!”齐浩天沉声喝住地。
她转身,不悦地瞪着他。“干么?!”
但其实她气的是自己,她真是太没出息了,才说不想看见他,怎么他一叫她,她就应了?
他凌厉的眼眸深处,有着他极力隐藏的无奈及沉痛。“你是干净的吗?”
尔沬陡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难道他这样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是因为怀疑她不干净?
他的干净指的又是什么?因为她在澡堂工作过?因为他差点被江三郎占了便宜?如果他觉得她不干不净,为何一开始要来招惹她?
这一刻,她真的恨透了他。
“混蛋!”她冲着他大骂,旋身大步离开。
这一次齐浩天没有追上去,但是他的心跟着她走远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也一阵一阵的揪痛着,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杵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春姨的叫唤声。
“齐三?”
他没转过身,只是冷冷地道:“春姨,什么都别问。”他不用想也知道春姨想说什么她是明白人,想必已经发现了不寻常。
春姨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忧心的道:“我提醒过你,她很认真……”
齐浩天深吸一口气,微微撇过脸看向她,无奈地道:“春姨,我也是认真的。”
迎上他那隐隐有着愁绪及感伤的黑眸,春姨心头一撼,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不语。
第8章(1)
当齐浩天是马勇时,他住在云仙客栈,当他是齐三时,则是住在逐鹿客栈。回云仙客栈前,他会先找个隐密的地方换装易容成马勇,他一直非常小心,也因此至今未被怀疑。
这天齐浩天一进到云仙客栈,掌柜便上前来,“马爷,一个时辰前有位尔大爷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在,他说稍晚会再来访。”
“我知道了,有劳。”
想必尔威已经拣选好足够的人数,准备定时间地点交货了,来吧!他现在只想立刻结束这一切。
齐浩天回到房间稍作休息,不多久,伙计便领着尔威来到他的房间。
“马爷,打扰了。”尔威一进门便行礼作揖。
“言重,请坐。要不要我请伙计过来沏壶茶水?”
“不用麻烦了,我把要事说了便走。”尔威说。
“那好。”齐浩天关上房,坐到尔威的对面,“都好了?”
“是的,二十个一个不少,全是好货。”尔威信心满满。
“可别让我回去交不了差。”
“放心,绝不会让马爷失望。”尔威续续道:“就订在明天子时在城南的万载仓库交货,南门的守卫朱大人点好了,马爷一定能顺顺当当的带着货物离开。”
看着眼前的尔威,齐浩天第一次觉得自己演不出戏来。
身为潜行使,他所进行的每一件事都是隐密的,也因此他拥有许多身分,有时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有时又是见不得天日的沟底耗子,可是不管他扮演什么角色,总能入木三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可之前的江三郎以及如今的尔威,都跟尔沫扯上了关系,因为一直顾虑着她,他觉得快要控制不住心绪,只希望这些糟心事可以快点有个了结。
“对了,你之前说在无垢庵有安插自己人,亦是你尔家村的人吗?”齐浩天故作无意地问起。
“没错,是我尔家村的女人。”尔威回道。
齐浩目光一凝,“女人?”
“我尔家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早些年我也偷偷从尔家村带了不少女子出来卖掉,这两年我发现到外面找货,货色更齐全,所以我就带上几个尔家村的女人出来帮我哄骗那些小姑娘。”
见尔威说得洋洋得意,齐浩天胸口燃着怒火,可脸上却不显。
“她们道你干的是什么买卖吗?”他又问。
“当然知道。”尔威说。
“同为女人,难道她们不同情那些女子?”
尔威邪笑,“马爷,咱们都是男人,应该知道女人是最容易控制的,只要睡了她们,她们就会乖乖听命于你。”
闻言,齐浩天陡地一震,心像是被一片片撕碎了一般,所以尔沫是因为这样才会替他做事的?
他在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想到尔沬被这样的人给玷污伤害,他就恨不得将尔威大卸八块。
可纵使心里气恨到了极点,他还是得做做样子,于是他故意放声大笑,赞道:“尔爷真是了得,在下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尔威一脸得意,“那我不久留了,还得回去张罗事情。”
“好,万载仓库,不见不散。”齐浩天说。
那天走出无垢庵后,挂羊头卖狗肉这几个字就一直钻进尔沫的脑海里。若无垢庵并不是慈善机构,而是假借慈善为名的黑心人力中介公司呢?
在二十一世纪会发生的事,在古代也是会的,人心从古至今,一直都有着人们想象不到的黑暗画面。
尽管了尘师太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她却始终觉得另有隐情,她相信善良的尔湖不会做岀伤天害理的事,可尔湖当时的反应又实在可疑。
无垢庵收留了那么多无依孤女,她们最后究竟去了哪里?她们都是在自我意意下各自前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家做事吗?那些地方、那些人家都是正当的吗?
她挣扎的是,若无垢庵真有不法之事,那么尔湖是其中一个受害者?抑或是加害者?
那天之后的每个晚上,她都偷偷躲在无垢庵附近的破草屋里监视着无垢庵的动静,可至今仍未有斩获。
是她多疑了吗?若今天再无任何发现,她想,明天她就不来了。
白天忙着包子店的生意,晚上又为了监视无垢庵而睡眠不足,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过劳死了。
她打了个呵欠,正想稍微眯一下,突然听见马车的声响,她倏地精神一振,看了过去,远远的来了两辆马车,在无垢庵前停下,然后门打开了一半,里面探出一个人来,而车上也下来两名男子。
无垢庵的人确定了两名男子的身分后,将他们带进去,过没多久,从里头鱼贯地走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姑娘,她们的年纪大约十五六岁上下,一个个被蒙着口眼,而最后头跟了一个人,竟是尔湖。
尔湖并未被掩住眼睛嘴巴,可见得她与无垢庵的人是一伙的,这个事实让尔沬感到心痛,她无法相信善良的尔湖,竟会帮着假慈善真贩人的了尘师太为恶。
那些姑娘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尔湖也坐上其中一辆,紧接着马车调头,不知要前往何处。
待无垢庵的门一关上,尔沐飞快地从破草屋里出来,一路小心翼翼的尾随马车,由于车上载了不少人,马车行进速度不快,她也不算太费力。
现在,她可以非常确定小云是被卖掉的,而且她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