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山气惨了,她怎么说话不算话?她之前明明就同意的呀。
于是这几天,两个人无时无刻都在吵。
星星怕吗?当然不怕,抽人?他赢!吵架?她大胜!
“我雇的厨娘你不用,你竟然要用秦寡妇?”
“我们家厨房秦姊姊最熟,孩子也跟她相识,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对,她踢爆“君子远庖厨”这条理儿,她认为新好男人就要能洒扫应对进退,煮饭做菜,疼惜女人的胃。
“那种人可以在孩子跟前晃的吗?孩子那么干净,怎能被那种女人给污了。”他刚刚又被秦寡妇给调戏了……
她老爱往他身上倒,平日里闪开就好,刚才他背着小么、双手抱着两个小萌包,怕砸了孩子,连躲都不敢躲,知道她对他说什么吗?
她说:“你都不来,人家晚上睡不着。”
“郑爷,人家胸口痒痒,你也不帮着挠一挠。”
“奴家今儿个夜里……蓬门今始为君开。”
你看看、你看看,这女人没羞没臊的,肯定会带坏小孩。
“那种女人?哪种女人?”
“不守妇道,成天跟男人眉来眼去,她……肮脏!”
“如果你所谓的肮脏是指被翻红浪那回事,对不起,更脏的是男人,她为挣一口饭,不得不出卖身体讨生活,男人却控制不住身下三两肉,宁愿掏钱买一晌贪欢,同样是为那回事,谁更脏?”
“总之我坚持,她不可以在孩子面前晃。”
星星的回答是哼哼两声,然后轻飘飘地丢下话。“等你确定自己玩过的女人比她玩的男人少,再来讨论这件事。”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这种事他不敢确定。
“朱星星,你给我出来。”郑远山发觉星星肯定在针对他,肯定刻意让他不爽,肯定想要激出他的暴躁。
“郑大爷有事?”她凉凉地丢下手中的话本。
他站在院子中间,手里抢过韩岁的斧头,韩岁无可无不可地看着两人,等待下一轮争吵。
“我要雇人打水砍柴,你不准,却让孩子做这种事,你好意思吗?”韩岁手上都磨出赖子了,这是恶意虐待。
“你天未亮就让小孩起床蹲马步,为啥?训练腿力呗,砍柴可以训练阿岁的臂力、腰力、腿力,全身肌力都训练到啦,你有啥好反对的?再说了,”她弯腰捡起一段木头,指着几个小孩,让他们通通靠过来。“有没有注意到,木材中间一圈一圈的,颜色有深有浅?”
“有。”
“这叫年轮,冬天时木头长得慢,年轮颜色较深,春夏木头长得快,颜色较浅,因此我们可以从年轮来计算木头的年纪。”她骄傲地朝郑远山抬抬下巴。“看到没,人间处处皆学问,学习不一定需要先生和课桌椅。阿远!”
性格温顺的韩远快步上前。“娘。”
“水提了没?”建新家时,她在后院挖了口井。
“提了。”
“去井边教教郑大爷,何谓定滑轮,以及它的功用。”摆摆手,星星完胜。
郑远山雇的人,一个都进不了朱家大门,因此四书五经,郑远山教,武功体育,郑远山教,家中细活粗活,星星分配,而数学生物……拿走一千两银票的星星,倒是挺负责任的。
他憋了再憋,憋到无法憋,再度怒气冲冲地走到星星面前。
“你缺钱吗?还是缺吃的?我给银票还不够?为什么要养鸡养鸭养兔子又养猪?你爱养我没意见,为什么要让孩子打理?”
她放下画笔,似笑非笑道:“不只饲养家禽家畜,我还打算开春让他们下田插秧,一个男人只懂得关在屋里做学问是没有意义的,你以为庶务不重要吗?你以为天地之大,几本书就能够囊括所有吗?
“倘若他们连小动物都会善待,就会懂得善待人,品德不是一天到晚背之乎者也能培养出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
说不赢她,怒气冲冲的郑远山只好又怒气冲冲的往外走,直到看见后院里,和小鸡小鸭玩得一身泥巴的韩为、韩客,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怔忡。
书房里,星星趴在桌前绘图,韩暮、韩远一个拿拖把、一个拿抹布正在打扫,郑远山从外头回来,一看,火气蹭地冒上来。
他一掌拍上桌面,凝声道:“我已经付钱,你说过要善待孩子的。”
“我哪里没善待?”
“让他们打扫家里、做下人的活儿,叫做善待?”
“郑大爷,你知不知道以前他们整理一间房要花多少陈间,现在花多少时间?你知道要节省下那些时间,他们必须有多少缜密思维才能办得到?你知道人类的逻辑思考必须透过身体力行,必须从日常生活中慢慢学习?你知道……阿远、阿暮,告诉郑大爷,三角形的定理。”
她开口,两个小孩很有默契地扬声道:“两边和大于第三边。”
“四个九十度角,可以变成什么形状?”
“正方形和长方形。”
“梯形面积如何计算?”
“上底加下底,乘以高除以二。”数学公式,两人一面抹柜拖地,一面画线作记忆。
她得意洋洋看他,想斗嘴?慢慢等着吧,她肚子里有千百年的知识累积。
即使星星强调从做中学习,郑远山仍然认定知识当自书中来,书中自有黄金屋,因此还是使劲儿给孩子们排功课,早上起床先练功,吃完早膳做家事,家事完后背书练大字,午膳后跟着星星学数学、生物,之后再练半个时辰功夫,晚上消食后,洗澡、练字、写作业、_睡觉。
这是私立学校资优班的日常呐。
见他死心不再到处挑剔,轮到星星不爽了,频频嫌弃他的排法不人道,直嚷,“这年龄的孩子,最重要的工作是游戏。”
但是她的意见没人采纳,并且他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制伏她,只要她一开口反对,他就治。
怎么治?就是用钱砸啊,砸到星星不得不怀疑,他是中央银行发行人,还是印制假钞的首脑。
不过,她无法否认,几个小孩的智商都超过一百四十,几乎是一点就通透。
五根手指伸出来有长有短,一窝孩子不可能个个都好,但韩家兄弟就是个个都厉害!她越来越无法否认,他们的亲爹确确实实是个英雄人物,否则哪来那么强大的基因。
不管怎样,就算被银票砸得很爽,两人还是时常为孩子们的教育起争执。
知道最后的最后,战争是怎么结束的吗?
是韩岁再也受不了了,一个家庭中充斥小孩的叫喊声叫做热闹,充斥大人的咆哮声叫做不宁。
所以他拿着一本书在门外默背,等待郑远山回家。
他似乎挺忙的,经常往外跑,韩岁还亲眼目睹过黑衣人跪在他脚边,似乎在……请罪?
那不重要,黑衣人要哭要跪,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但两个大人的对峙已经严重影响生活品质。
郑远山下马,韩岁迎身上前。
“在等我?”
“对。”
“有事?”
“嗯,想谈谈,不能在家里。”
郑远山点点头,一把将他提上马背,策马而行。
这举动让韩岁鼻子微酸、目眶微润,以前爹爹也这样带过他骑马,下意识地,他往后靠去,靠进一个宽厚的胸膛,他更想爹爹了。
扬鞭催马,长风猎猎,衣袂翻卷,风吹干他的眼泪,马在山脚下停下时,韩岁又是一副酷酷小正太模样。
双双下了马背,郑远山双手环胸,问:“说吧,想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