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秦寡妇的大夜班再也不会干扰孩子们的睡眠,睡饱饱才能长高高,虽然她不反对当白雪公主,可不想他们当一辈子的小矮人。
过年前,星星又进一趟京城,她被逼着接下几幅画像,这意谓着直到除夕那天她都甭想休息。
她很阿Q地告诉自己,休假是有钱人的生活模式,要养活六只黄口小儿的自己,必须火力全开。
她以为自己已经说服几只小孩读书不是好事,但某日清晨起早了,她发现韩岁拿着树枝在地上教弟弟们认字,突然间她的良知被针给戳破,说不清的罪恶感在胸中泛滥。
因此进城后,除了买了一堆衣服、食物和生活必备品之外,她还挑选几本书册,又买下一堆笔墨纸砚。
知道她买书回家,韩岁眼底冒出小星星,几个小的又叫又跳,好像中了乐透第一特奖。
拜托,需要这么夸张吗?读书很辛苦的好吗!遥想当年学测、指考……一关关考试把她的自信心都给烤干了。
怎么会有小孩子这么喜欢读书,是他们的脑袋不正常?星星想不透。
因为几本书,小孩们合作无间到令人感动,家里大小事都处理到接近完美,早知如此,不过是几本书啊。
为奖赏他们,星星决定过完年在书房里面添几张桌椅,既然喜欢读书就读吧,谁知道吾之砒霜,不是尔之蜜糖?
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祭祀,星星在这时空停留时间太短,尚未完全融入,对于祭祀的观念还停留在制造PM2.5的阶段,因此……略过。
那她除夕这天做什么?作画啊,不是说过,她又被迫接下三幅画。
不单她被迫,连夏掌柜也不敢休假,两人约定好,在大年初一他会亲自过来拿画,客人急着要呐。
哪来的贵客,能勉强别人不放年假?
别怀疑,这次的顾客背景雄厚,雄厚到别说休假,就是要你乖乖把项上人头交出来,你都不敢多哼哼哈哈的那种。
因此她没哼没哈,识时务地接下画,并且日夜拚命。
星星可以略过对过年的重视,但韩岁兄弟可不成,他们对祖宗的看重程度,星星无法理解。
因此大清早起床,几个人就分工合作,忙得不得了。
星星出手大方,韩岁拿到钱,领着几个弟弟、背起小么,天未亮就挨家挨户去买东西,腊肉、鸡鸭鱼、面粉米粮全往家里扛。
因星星盖房,让村里家家户户都赚上一笔意外之财,过了个好年,因此星星家的“小厮”上门都得到热情招待。
几个将军府的小少爷,第一次感受到人情温暖,第一次了解,原来人与人可以这样相处,这给他们上了深刻的一课。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叩声,韩为放下拖把跑去开门。
是村长来了,杨村长是四十几岁人,做人亲切,很喜欢笑,因此虽不算老,脸上却有许多深刻纹路,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男人,五官长得普通,眼神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犀利。
“村长爷爷好。”
“朱姑娘在吗?”
“在,请进。”韩为把人让进门里。
一进门,杨村长就开始介绍起来,盖这房子也有他一份事儿,因此他介绍起来如数家珍。“这一排屋子有六间,正中两间是客厅、书房,左右两边各有两间房。右边那排是厨房、柴房和置物间,左边是浴间、茅房,还有一个空屋,说起浴间茅房可厉害了,往后住进来你就知道,朱姑娘设计的茅房不会臭,每回用过,清水一冲,秽物会直接流到屋外集中,我家婆娘见着可眼馋了,吵着也想盖一间这样的茅房。”
两人进门,韩客忙丢下抹布,拿来拖鞋,笑道:“我们这屋里不能穿鞋进去。”
新拖鞋早上刚送来,十双,是星星买棉花、画了款式,拜托林奶奶做的,除家里人穿的之外,还给客人备下四双。
对这件事,韩岁起初的态度是——哼、哼,没见过世面,不过是青砖地,就舍不得鞋子踩?要是换上白玉,是不是得跪着爬?
但穿过之后,韩岁不再多话,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得一穿进去就舍不得脱下。
现在男人的表情和韩岁当时一模一样,心头轻哼两声,心想哪来的规矩?
村长倒是客随主便,把鞋子给换了,道:“郑公子,我先进去同朱姑娘打声招呼。”
他点点头,转头看韩为、韩客,他们一站一蹲继续抹地。
他问:“不冷吗?”
“不会啊!”两人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怎么可能不冷,这数九寒天的,是被虐待得不敢说真心话?摇摇头,他转身朝另一排屋子走去,尚未走近就听见韩岁喊——
“火弄小一点。”
厨房里,三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在洗菜、一个烧火、一个踩着矮凳在做菜。
锅里热油正冒着泡泡,眼看着鱼就要进油锅,油将喷溅出来……
念头刚起,他飞快冲上前,将两个靠近灶台的孩子拦腰一抱,远离油锅,与此同时,韩岁被他一碰,手没抓稳,手里的鱼不是“滑进”而是“砸进”油锅里,这下子热油果然造反了,劈里啪啦喷得乱七八糟。
“大叔,你在做什么?”韩岁、韩暮没被油吓到,反而被他给吓坏了。
“油会喷。”
“只要把鱼身擦干,就不会喷油,这下可好,灶边全是油,油很难清的好吗?”
他们像看白痴似的看着男人,这是在他们家,要是在别人家里,糟蹋这么多油,能不被大人棍子伺候?
不当少爷后,学着做起家事,心里多少委屈,可看见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在做同样的事,看久也就习惯认同了,现在出门,他们还会同别家孩子比能干度。
韩岁凉凉问:“大叔可以放我们下来吗?”
郑远山摸摸鼻子,把韩岁、韩暮放下来,两人脚一着地,就听见韩岁说——
“阿远,把南瓜切成块状,别太大块,切点葱花、辣椒段儿。”
韩远点头回答:“我把白菜洗完就去切。”
韩暮道:“我来。”说着转身去拿砧板,厚厚重重的一大块,要不是他习过武,小小身板哪搬得动。
三个小孩,谁也没多看郑远山一眼,继续手边的事儿。
闷闷地转过身,看见桌上摆满菜,这些都是他们准备的?才想着,就听见一声娇喊——
“阿远、阿暮,快来帮忙。”
闻言,韩暮、韩远放下手边的事儿跑出去,不久两人抬着筛子进门,上面摆满水饺。
这回不只陈大汉,秦寡妇也在星星身上赚了一笔,星星又给她银子,让她教三个小徒弟煮饭做菜,不是她自夸,她教得好,徒弟资质也不差,才几天功夫,就能像模像样地做出能入口的菜。
秦寡妇走在后头,一面走一面说:“这回饺子做得比平常大,所以得放三次冷水才能煮透……”话说一半,她这才发现厨房里有个陌生男人。
朱家厨房是别人家的两倍大,可男人一站,竟觉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是柱子吗?哪有人长得这么高壮,想撑天呐?
不过……看见男人,她像看见银子似的,何况是这么壮的男人,肯定勇猛强健,秦寡妇娇笑着往他身上靠,但她还没靠上,郑远山往旁边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装!这男人啊就是爱装,面上越冷淡,上床就越热情。
微笑,她转身对韩远道:“晚上祭祖的菜做好没?”
韩岁从板凳上下来,指指桌边的菜,问:“秦婶婶帮我们看看,还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