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怀里书信递给皇上,那是从赵王的御书房里搜出来的,是孙常方与赵王的通信。
“太好了,有这些就可以给孙常方定罪。”
“文官和武将不同,武官是萝卜,拔一个是一个,但文官是花生,拉出一株,下面有一大串,官官相护,他们不会眼睁睁看头头出事,定会多方维护。”
皇帝笑道:“阿镇不在京城,心里却像明镜似的。没错,抓文官光一条绳子不够,得用千百条绳子织成一张大网,才能把所有人一网打尽,要不谁晓得哪天死灰复燃,头头换了,坏事照做,朕这龙椅一样坐得不安心。”
这就是为什么皇上痛恨和文官打交道的原因,与武官相论,丁是丁、卯是卯,清清楚楚、直接简单,哪像文官满肚花花肠子,让人烦不胜烦。
“倘若皇上手上的证据不足,不如再捧杀一回。”
没错,若非演出捧杀戏,皇帝何必亲自下旨,抄了将军府。不过……“前天皇叔和岳笙回京,带回不少证据,只是朕还想给他加一条罪名。”
“什么罪名?”韩镇问。只见皇帝笑得满脸奸诈,唉……他懂了。“逼宫吗?”
这是打算把秦王那个傻子也给弄进去?逼宫,这罪名可大了,皇上到底是意难平,当年孙淑妃追着德妃猛打,令皇上和五王爷受尽委屈,如今一朝翻身,能不讨点利息吗。
“没错,要就闹大一点,朕要天下百姓看清楚,孙家隐藏在伪善面具底下的心肠有多肮脏!”赈米救灾?铺路修桥?广建佛寺?哼!沽名钓誉的家伙,这回不把整个孙家给端了,他这张龙椅不坐也罢。
韩镇浅笑,也好,少个欺男霸女的王爷,百姓日子能好过些。“行,臣就等看着皇上演大戏。”
“这戏精彩得很,阿镇就耐心看着吧。”
“是,皇上。”
见他没有异议,皇帝又道:“虽说你为朝堂辛苦多年,但朕能信的人不多……”
话没说完,敏锐的韩镇忙问:“皇上想说话不算话?”
皇帝被他两道锐利目光看得心虚,尴尬地摸摸鼻子道:“朕哪有?你不要胡思乱想。”
“皇上分明允诺,等拿下赵国,臣就可以缴回兵权。”
他是这么说过,可兵权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啊,只是阿镇的态度无比笃定,逼得他话到嘴边,不得不绕个弯。“朕没说不让你缴回兵权,朕打算让阿镇帮朕掌着兵部,有你当朕的膀臂,方能解朕后顾之忧。”
兵部?韩镇松口气,他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将军,只是运气差,被皇帝给诓了,八岁认下义兄,与他拜在同一师门,从此不得不追随左右。
皇上杀人、他递刀子,皇上放火、他送上打火石,皇上爱打仗、他便乖乖当将军……现在,不让他带兵打仗就好,他真没那么噬血。
为顺利交棒,他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栽培身边弟兄,待孙家事了,他们会押解孙安禾返京,到时皇上可以将那几人安插到各军营里,一方面测试本事,一方面让皇上将势力渗透到各营里。
“多谢皇上。”
“终究是朕对不住阿镇。”皇帝轻叹。
去年,没脸没臊的孙常方竟逼迫他赐婚,令孙家与镇北将军府联姻。
韩镇不乐意,皇帝更不高兴,对于韩镇的妻子,他们早有人选。
但最后他们还是同意了,因为皇上初登基,孙家权势滔天,尚且不能与之翻脸,也因为边关战事将起,攘外必先安内,因而明知孙家将一个养在庄子、没受过良好教养的庶女嫁给他,是种污辱也是试探,韩镇还是硬着脖子接下。
世人都以为两姓联姻是结秦晋之好,此后韩镇将为孙家助力,然而对皇帝与韩镇而言,那不过是便宜行事、缓兵之计。
孙家却认为,韩镇愿意娶孙芹,代表他不想与孙家抗衡,韩镇与皇帝感情至深,他的态度多少代表皇帝态度,因此他的妥协让孙相爷得意万分。从此,孙家行事更肆无忌惮。
缝大了哪会找不到地方下针?如今韩镇顺利灭赵,而皇帝手上握有的证据越来越多,是该准备收网了。
见韩镇不语,皇帝刻意夸张叹息。“抄家不就是权宜之计吗,谁想得到你那些通房妾室们……不过是谣言,就一个个卷包袱走人。圣旨都还没下呢,怕什么?将军府里得用的老人,朕不是一一都给收回来了吗?
“她们这些女人实在太伤阿镇自尊,怎么可以背叛得这么快、这么彻底,阿镇知道吗?禁卫军进府时,竟发现那些姨娘们都跑得不见踪影,真真可怜了那些孩子。”皇帝拚命往姨娘们身上泼脏水。
还装呢,演得很不像好吗?这种耍心机的事,皇帝只学到皮毛。韩镇失笑。“别演了,臣明白。”
“朕哪有?”皇帝满腹委屈,他演得还不够真诚吗?
“难道皇上不是为了师妹,刻意把我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出去,并让人在府里兴风作浪,吓得姨娘们连夜卷款?”
这么容易看穿?皇上尴尬了。“你也知道的,师妹那性子不是后院女子的对手,简单一点,对她好、对你也好,夫妻之间嘛,简简单单最好。”
“这话,要不要微臣去同皇后娘娘说说?”
别啊,他家有只河东狮!皇帝忙正色道:“阿镇这是不乐意?行,朕立马派人把她们抓回来,务必恢复你后院旧日荣景。”
呿,还旧日荣景咧?韩镇觑皇上一眼,这话他也好意思说。
当年亲爹担心身为独子的韩镇在战场上送命,韩家从此断根,一口气替他纳进数名妾室,并央求先皇让他每年回一趟京城犁田播种,他的后院才会这么热闹,若非追随皇帝砍人去,他需要这么辛苦?
不过爹做对一件事,爹心底门儿清,那些女人家世不行、教养不行,倘若孩子养在她们膝下,必定无法长成堂堂正正的好男儿,因此一出世就把孩子抱到前院教养,直到爹去世,也没人敢动摇这条家规。
“多谢皇上费心,不必了。”
不必?意思是这事揭过了?皇帝舒口气,道:“朕有安排人去买回你的儿子,没想韩岁那小子竟自己挑了买主。”
韩镇浅哂,他知道阿岁是怎么威胁人的,那小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呐,对于儿子,他有十足信心。
“朕派人在附近看着,阿镇可以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他的人也在。
“那就好,既然阿镇已经回来,帮朕分点忧吧。”皇帝脸上带出两分讨好。
又要分忧?难道他是天生劳碌命?韩镇道:“皇上,微臣刚刚砍下赵王的头。”
“不就是一颗头,很难砍吗?”
“皇上要不要深入敌方,试试好不好砍?”
“朕宁可去砍人,也不想窝在这张龙椅上,憋憋屈屈地和一群老狐狸周旋。”
“谁让皇上有个好爹。”
“可阿镇有个好师兄啊。”皇上指指自己。
“臣要休息。”
“朕也想休息,可江山需要人操持啊。”
“这是皇帝的江山,不是臣的江山。”
“能者多劳。”
“臣已经过劳。”
就这样,两人讨价还价老半天,韩镇终于争取到难得的假期,带着轻松畅快的脚步节奏出宫,不理会皇上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直到看不见人了,皇帝才叹道:“臭家伙!算了,以后就留在朕身边,帮朕耍心机吧。”
第三章 贵客撒大钱借住(1)
新房子在年前盖好了,六个房间,除书房、客厅之外,两对双胞胎、韩岁加韩边以及星星,四组人马恰好各占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