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被骗过一次,爹几时……”苏东承还不晓得沉船的事是别人设下的圈套,一步步引他踏入。
“苏大娘子,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门没关,一道灰扑扑的身影自行闯入,半是沧桑半是忧心的面容平添几条细纹,略微沙哑的声音中有些急迫。
“乔叔,你怎么又来了?”事赶事的苏明月抚额呻吟,讶异事情全凑在一块了,让人为为难。
“乔叔?”他们苏家的亲戚?
看见父亲一脸疑惑,苏明月真心笑不出来。“爹,一会儿再跟您解释,乔叔,你等一下,我给你端茶。”
““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第一次找你?”苏东承面有疑色的看向没见过的客人。
“苏大娘子,你何不直接向令尊说个分明?”心中坦荡荡好过瞒在鼓里,昏庸过日?
两个同辈人同时发声,顾此失彼的苏明月苦笑着,她自己都厘不清头绪,哪能给予答覆?
可是眼前纳闷和心急两张脸,她无法置之不理,也许说开了会是一番新局面,也让父亲多点责任感。
“爹,您坐好,有件事应该让您知晓,您……呃,还是先喝口酒吧,今天特别通融。”
唉,真不知从何说起……
“月儿,爹不喝,你快说!”看了看怀中的酒,想喝又忍住的苏东承紧张的吞咽。
他不喝,她都想喝了,一醉解千愁。“乔叔,你也坐,别站着,先喝口茶咱们慢慢聊……”
第五章 受害者同盟(1)
“什么?”
果真如苏明月所料,一听完来龙去脉,难以置信的苏东承两眼睁大、面色发白、急喘不已,呼吸一下子上不来,差点翻白眼昏厥在地,他两手捉着桌沿才不致往下滑落。
嗜酒如命的他震惊地连爱喝的酒也顾不得了,任着酒坛滑落,摔碎在地,顿时酒香四溢。
可是他哪还记得他的酒呀!长年泡在酒里的脑袋像是被晴天惊雷一劈,轰隆隆的清醒了,不再一团浆糊。
不清醒不行呀!这件事太让人心寒了,他都不知道该相信还是先嘲弄自己一番,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亏他还是在商场中打滚多年的老人,居然会在阴沟里翻船,犯了最浅显,而且不应该犯的错。
他那时在想什么,鬼遮眼了吗?被人牵着往弯路走,居然没查清事情的真伪,脑子进水只听信片面之词,六神无主的以为船真的翻了,浑浑噩噩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变卖家产付出巨额赔偿金。
“爹,您冷静,不要太激动,这事都过了好些年,您要心平气和的接受。”翻旧帐于事无补。
“月儿呀!你叫爹怎么冷静?原来不是爹急功好利,为了大赚一笔而利慾熏心,爹是被人算计了,才会糊里糊涂犯下大错……”眼眶忽然一红的苏东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中泪光闪动,似惊、似怒、似哀,又有一些释怀。
别人千方百计请君入瓮,他哪晓得这是陷阱,几个熟人极力鼓吹,说得天花乱坠让人心动,还先把合作的银子拿出来游说他点头。
当时想到要拿出大半的身家,他还犹豫不决,可是许、张两位熟人把棺材本都投下去了,他哪好半途收手,一咬牙也跟了,对朋友仗义的他义无反顾,相信他们不会害他。
谁知人心难测,他被信任的人陷害,没给他半点应变的机会,一晈就咬在命脉上,没有翻身的机会。
“爹,您别难过了,别人不知谋划了多久,哪会轻易让您开溜,而且还下了重本买通您身边的熟人,叫人防不胜防,您也料想不到这些人下手这么狠,吃肉喝汤不说,连锅子都端走,半点残羹剩饭也不给您留下。”可说是心狠至极,将人连根拔起,杀鸡取卵、寸草不留。
这是一次性的计划,掏光了家产就走人,谁还跟你论交情?银子入手便达目的了,赶紧离开方为上策。
“我哪能不难过,月儿,爹对不起你,把你草率地嫁了,害你遭人羞辱,也对不起你娘,跟了我大半辈子,最后却吃苦受罪,还有明章……”他本来要找大儒给儿子开蒙,可是没钱事事难行,硬是给耽误了。
“爹,别说了,这事谁也别怪,要怪就怪心思险恶的那些人,咱们家好好的做生意,又碍到他们什么事了?一个个豺狼虎豹般,红了眼连骨带皮的啃食。”
也是他们苏家太张扬,不把钱当钱看,庙里的香油钱一丢就是一千两,财不露白,这不就被盯上了。
“是呀,兄弟,你要放开胸怀,别气着了自己,我也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以为大干一场能十年不干活,哪知人家挖好坑等我跳,银子没瞧见倒是赔光了老本,落得晚景凄凉、身无分文。”感慨同样的遭遇,频频抹泪的乔叔也是泪满襟,难以停止。
“你跟我一样受骗?”赧着老脸皮,苏东承嗓音沙哑。
乔叔点了点头,用手背拭去眼角老泪。“他们说山匪肆虐、杀人行抢,无一活口,我一听就傻了,太平盛世哪来的土匪,官府都不管吗?银子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我上哪赔人,这不是要逼死我……”
当时他一筹莫展,只能赶紧把妻小送走,以免受他的牵连,保留最后的一点骨血。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说要到出事的地点看看,别人一直拦着我,说船沉了还看什么看,要跳入江中打捞吗?我一听,觉得也对,除了江水滔滔外,我还能看到什么呢?”
于是他专心处理善后,收拾烂摊子。
“哪是人死财去,根本什么事也没发生,没人没货,什么也没有,他们要的就是银子,不只拿了我们的银子还一石二鸟,买卖都是同一人,把我们逼得山穷水尽。”想到被人当傻子糊弄,乔叔仍气愤难平、声音扬高。
几十年基业一下子败光,他哪能不自责,都准备上吊以谢祖宗了,可叹放不下妻小才苟活于世。
没了银子之后的他只能去给人当帐房,存了点银子后就做点小生意,虽说没以往的家业那么大,至少能养活自己,他想一点点累积,总能给儿子们留点什么,这是他唯一能替他们做的事。
发现是骗局后,他一边做着小买卖,一边以商人身分四下打探,而后才晓得受害者不只他一人,犯傻的人还真是不少。
“什么,他们不只骗了我的银子,连订货的也是……这些黑心肝、杀千刀的,老天怎么不下道雷劈死他们,我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呜呜……全是我呕心沥血的心血……”说到伤心处的苏东承老泪纵横。
“老兄弟,你比我幸运,好歹儿女在你身边,不像我,真是孑然一身,也不知何时才能一家团聚。”说着乔叔也涕泪横流,临到老无儿无女相伴,他这一生到底干了什么?
两个中年老男人在那一声一声的比惨,掩面痛哭,哭声悲凉地直穿透邻居院墙。
正在里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卫海天眉头一皱,起身走向前院,个高的他从墙上探出颗脑袋,直往苏家瞅。
他先看到一脸无奈的苏明月好声好气的劝慰,眉间微带疲色,人又痩了几分,他心头一抽一抽地不舍,想为她将头顶的天撑起来,让她不再为琐事烦心。
再瞧瞧哭声如牛哞哞叫的泪人儿们,他眉间拧起的皱痕更深了,眼中带了一丝血光的厉气,凶戾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