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骄傲地抬起下巴。“男子可以做的事,我只会做得更好。”
真的是她……邵青竟是他的女儿?
想起七皇子看着自己的异样眼光,所以七皇子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复杂感觉在心中翻腾,是骄傲啊,骄傲有这样一个女儿,可……现实迫使他嗅到危机。“那是欺君之罪。”没错,这是欺君之罪,但是有殷宸在,她不怕。“明日殷宸将上门求亲,父亲允了吧!”
求娶之人是殷宸?炸雷消息一个接一个,沈节惊得说不出话。
短短两年,殷宸从小小的七品翰林院编修,升到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他与七皇子、太子走得很近,身上又有世袭的镇国公爵位,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更别说他的母亲是长公主,他的父兄为朝廷战死沙场,为补偿这个外甥,皇帝亏待不了他。
邵青、七皇子、殷宸、青山书院……他明白了,没有他们的护航,女儿岂能进得了考场?何况八岁的青青就无法让他作主,更遑论如今的她。
事实证明,这件事他确实无法作主,因为隔天上门的,不是谈亲事的媒婆,而是皇帝的赐婚圣旨。
一回到京城,殷宸就进宫求皇帝舅舅为他赐婚。
重点是,他求娶的不是武官女儿,而是五品同知的女儿,皇帝爽快应允,为给殷宸长脸面,还顺带把他未来岳父往上提一级,成为从四品知府。
沈节没有猜错,对于这个外甥,皇帝确实有愧疚之情、弥补之意。
邵青恢复为沈青,她穿上女装,不是祖母为她备下的,是娘的旧时衣裳,这样的她更像邵蕙娘了。
圣旨进沈家那天,殷宸送一名婢女进沈府,还让她传话,说是要保国公夫人安全。沈家怎就保不了沈青安全?这是在搧沈府巴掌呐,但即使是没面子,沈老夫人也得受着,谁让未来的孙女婿是镇国公。
婚期订得相当近,沈节成日忙着为她备嫁妆,只恨不得把家当全列进嫁妆单子里,柳氏为此闹过几回,沈老夫人虽不乐意,却也看得清楚时局,两家身分地位天差地别,日后不是沈青仰仗娘家,而是沈家仰仗沈青。
就看儿子这次的升官,不也是皇帝看在孙女婿的分上?
过去崩坏的感情,就算来不及修补也不能任其扩大,因此请秦嬷嬷入府的管教计划停摆,而沈老夫人再严肃高傲,面对孙女时,就算做不到和颜悦色,至少得心平气和。
但沈青说:“父亲不必忙,除母亲的嫁妆之外,我只想要园子里那棵梅树。”
那是父亲为母亲栽下的,那年,她终究没将它砍去,谁知受过创伤的梅树,伤口密合后长得更郁郁青青。
沈青的决定得到沈老夫人的赞赏及柳氏举双手同意。
沈节很少发脾气,这次却撂下重话。“如果连女儿的嫁妆我都作不了主,那么沈家的家主换人做吧。”
一番权衡利弊后,沈老夫人硬着头皮掏出家底,为沈青置办嫁妆。
这是小事,不重要,沈青并未放在心上,她放在心上的是,父亲对她说:“柳氏从没在那棵树下,对我做过你母亲做过的事。”
他知道的,父亲一直都知道她为什么要砍树……她差一点点哭了,在父亲面前。
父亲又道:“你可以放弃沈家,但我不会放弃女儿,因为你母亲不会放弃你,更不允许我放弃你。”
亲情的箭一枝枝朝她射去,让她无处可躲。
最终她没要走那棵梅树,但殷宸为她种下一园子的梅树。
马车在七皇子府邸门前停下,今天不是大日子,没有特别宴请谁,邀请入席的是当年的同门,但皇子府正门大开,陆学睿和穆颖辛都等在门前。
车帘掀开,殷宸先下马车,再伸手将车子里的沈青扶下来。
看见沈青,陆学睿先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下一瞬冲到马车旁,一把掀开帘子,往里头捜寻一番未果,他不想相信,兀自做最后挣扎。“阿宸你不是去接青子,怎么把人家妹妹给接来了?”
这个不肯接受现实的家伙!噗哧”声,沈青笑道:“乌龟哥哥,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啊?”
“你、你……”他连退两步,一把拉住穆颖辛,勉强支撑自己。“青子怎么……”
没等他质疑完,穆颖辛道:“你穿这样好看多了。”
陆学睿猛地抬眼,看看殷宸、再看看穆颖辛,一掌巴上自己额头道:“你们全都知道,只瞒着我一个?”
“这是为你好啊,怕你自尊心受损咩,读书考试就算啦,连蹴鞠都输给女孩子,啧啧啧,现在宫廷侍卫都不讲究素质的呀?”
她那张刻薄嘴……没错,她是青子!
陆学睿苦着脸,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手臂刚落在她肩上,就会立刻被搧开,终于知道,为什么只要青子在,穆七、阿宸就会化身为门神,把她护在中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科考时她可以跟着他们走后门……他、真是、太蠢……
“算了,既往不咎。”他很快认清现实,大方地挥挥手。“不过约定好的事,你得做到。”
“什么事?”
“我们要一起成亲、一起洞房的呀。青子,我娶你吧,明儿个就让我娘上你家提亲,可我得先把话说清楚,成亲后,夫为天纲,你可不能把我的糗事泄漏出去。”他兴致高昂说
道,突然觉得,如果娶青子做夫人也不错。
殷宸忍不住别过身去,揉揉鼻子,憋住笑。
穆颖辛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说:“来不及了,青子已经被阿宸捷足先登。”
“吭?不会吧,阿宸已经求皇帝赐婚……等等,你是沈青?沈知府的女儿。”陆学睿垮了肩,又来又来,每次都是他落单,现在连成亲也要输人一步,他闷声道:“连皇帝都敢骗,青子,你的胆子是用什么做的?”
骗皇上算什么,她连皇帝都敢编排呢。沈青捧腹,努力笑出女孩子样儿。“你的脑袋转这么慢、身手又普通,皇上把安全交给你,岂不是请鬼拿药单。”
“每个团体都有菁英分子,也难免有拐瓜裂枣,阿睿背景雄厚,画一排乌龟都能考上秀才举人,为什么不能当宫廷侍卫?”殷宸落井下石。
穆颖辛接话。“你别怨啦,要不是阿宸手脚快,我的背景比你更雄厚呢,怎么说娶青子这回事儿也得从我先轮。”
“那可不行。”陆学睿硬是架拐子把殷宸推开,勾住沈青肩膀低声在她耳畔说小话。
“你别嫁给阿宸,殷家的婆婆不好服侍,我家婆婆和蔼可亲得多,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嫁我?”
沈青拍开他的手,靠到殷宸身上。“抗旨是要砍头的,我很珍惜我的脖子。”
“我去求皇帝舅舅。”陆学睿不甘心。
穆颖辛笑道:“别求啦,父皇肯定疼阿宸比疼你多。”
“那可不一定,皇帝舅舅每次看见我都眉开眼笑,哪像看见阿宸就摆出张臭脸。”
“我和皇上谈的是国家大事,能嘻皮笑脸?哪像你,一出场就扮小丑,我看你不是宫卫,是弄臣。”
一群人就这样一路斗嘴走进皇子府,热热闹闹、说说打打,像过去那样。
第六章 备嫁前故友重聚(2)
走进花厅,只见太子坐在堂中,正与府里太监说话。
太子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一袭青衫,腰间系着明黄腰带,玉冠束发,浓眉方脸,五官略微刚硬,他的长相远远不如穆颖辛,更像殷宸几分,但一双眼睛饱含智慧,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