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生辰,给他贺贺呗。”
沈青讶异,她什么时候成了桃园三结义的一份子,连贺生辰这种事都有她的分?
殷宸对她说:“真没时间吗?一个时辰也行。”
如果是旁人说说就罢,但殷宸要求……她扬起笑眉,“好吧,我回家跟外婆说一声。”
陆学睿见她妥协,果然殷宸更有魅力,忙道:“不必,我让小厮跑一趟就行,我们去百燕楼?”
果然,千娇百媚围绕身边是他的最爱。
殷宸正想反对时,就见一个小泵娘脸上含羞带怯迎面走来,又是穆颖辛的爱慕者?看好戏的目光齐齐落在穆颖辛身上,他耸声肩,一派坦然,正准备接受小泵娘的殷勤示好,没想到小泵娘竟然走到沈青面前,把小小的篮子递给她。
“哥哥说,邵公子喜欢吃胡椒饼,我烙了一些,你试试。”不会吧?这小子才十一岁,就有小泵娘喜欢了?三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只见她笑眼眯眯地接下篮子,问:“小泵娘的哥哥是谁啊?”
“哥哥叫做焦子方。”
“是子方兄啊,多谢小泵娘,也帮我谢谢子方兄。”
“如果、如果……邵公子喜欢的话,以后我常做给邵公子吃。”
“多谢多谢。”
小泵娘红着脸走了,陆学睿一把握住她的肩膀道:“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散发男人味,也能吸引小泵娘了。”
穆颖辛把头转到一边,极力憋住笑意。
这是初体验,之后一回两回三回,小泵娘的礼收到沈青手软,收到殷宸开始考虑,要不要帮她传出一点龙阳之风,让女子不再对她感兴趣。
穆颖辛看着满桌菜,居然找不到地方下筷。
垂眉,他想起那些年的生辰,沈青都会为他备下一颗鸡蛋、一颗鸭蛋。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期盼,总是对他说:“一鸡一鸭,可别吃撑了。”
她的笑话百年不变,唯有眼底的笑意一年比一年浅,直到她死去,死在最美丽的十八岁。
她是个善良女子,却有些固执、有些善妒,她不懂得使手段固宠,她只会殷切等待,然后一天天憔悴下去,她把自己给等得枯萎,直到她死去那天,阿玫亲手为她合上双眼,对他说:“青青姊终于解脱。”
对于男人,沈青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一夫一妻、执手一世,这样的女人注定要抑郁而终。
于是初见他便决定放手,决定依着承诺将她让给阿宸。只是日日相处,发现青青与前世大不相同,他对她总是情不自禁,突然觉得不甘心。
看他半天不下筷,陆学睿问:“不合你的口味?”
“生日不是都要有一颗鸡蛋、一颗鸭蛋的吗?”
这话一出口,殷宸转头望他,目光中带着探究。
沈青笑道:“那是穷人家的吃法,这里有鸡有鸭,哪需要蛋来做象征。”
穆颖辛接话,“你外婆都是这样给你过生日的?”
“嗯嗯。”说罢,她看着远方的鱼,可惜手短,正考虑起身夹会不会失礼时,殷宸将整盘鱼给端到她面前。
笑眼望向殷宸,谢字尚未出口,他已夹起一大块鱼肉往她碗里搁。
看!阿宸才是对她最好的那个,连声谢也不说,她直接把鱼肉往嘴巴塞。
殷宸的动作是在宣示主权,穆颖辛明白,眼神微黯,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如此亲密。
他后悔了,现在改变态度……还来得及吗?
下意识地,他伸出筷子,夹了烤鸡腿要往她碗里摆。
看见烤鸡,沈青吓呆了,抓起碗连忙往殷宸身边靠,不要烤鸡、不要烤鸡……买那么多年烤鸡,她闻到味儿都想吐。
她的反射动作让穆颖辛心头一沉,把鸡放进自己碗里,咬一口,不解,这招牌烧鸡怎么多了股涩味儿。
路很长,半醉的陆学睿走在前面,摇摇晃晃。
送沈青回家后,他们往书院走去,殷宸和穆颖辛双手背在身后,长长的影子随着脚步晃动。
通常这时候没话找话说的人是穆颖辛,但他没开口,殷宸说了。“后悔了吗?”
“是。”
“来不及了。”
“我知道。”
“她对你无心。”
“我懂,但她和前世不一样。”她变得更聪明慧黠、更幽默大方、更俏皮可爱,也更教人……舍不开。
穆颖辛没说错,但是在不确定她是不是更聪明慧黠、俏皮可爱之前,殷宸已经决定要喜欢她,目前看来,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带着炫耀口吻,他说:“我的生辰,她给了我一颗鸡蛋、一颗鸭蛋。”
穆颖辛笑得更苦。“你还真的很懂如何踩好友一脚。”
“这一脚是防范未然,我不想失去好兄弟。”殷宸与他对望,两个男人眼神相抗。
穆颖辛垂头问:“为什么重来一遍,你可以活得如此自信?”而他却一直在躲避犹豫。
“因为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又快到过年了,穆颖辛的压岁钱给上瘾,一荷包的金叶子,让她可以在新的一年当中充大爷,陆学睿见状也给起压岁钱,他给的是银票,五百两一张。
若交往的朋友全是这种等级,她不必上进勤奋就能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
殷宸给的不一样,九岁那年,他给她一块玉珏,上面刻着他的名字,那是他大哥给的。十岁他给她一柄匕首,也刻他的名字,他说“这是我二哥从边关捎来的礼物”。十一岁,他给她一个木雕老虎,是三哥给的,也刻着他的名字。
今年,她还没有拿到礼物,但她相信上头一定有殷宸两个字。
他是么子,从小崇拜父兄、一心尚武,但因为母亲的寂寞,他放弃前往边关建功立业,而是和陆学睿进宫,跟着穆颖辛念书。
他年幼、他集全家人的宠爱于一身,哥哥给的礼物,是想念也是宠爱,现在他把他的宠爱给了她。
去年秋天沈青考上乡试,成绩不差却不及穆颖辛和殷宸,厉害的是陆学睿也能考上。
这个结果,她心里有数。
本朝的秀才考试,内容包括帖经和墨义,试题一般是摘录经书的一句,遮去几个字,让考生填充缺去的字词,而墨义则是关于一些经文的问答,这种考试方法,对当了多年学霸的沈青并不困难。
但乡试的内容就广泛的多,考诗、书、时政论述等等,沈青是念政治的,这方面的知识自然不差,但她输在对当今朝政的理解度。
不过年后的会试她准备放弃,因为九岁的秀才、十一岁的举子太惹眼了,万一不小心又变成十二岁的进士,这名头得有多响亮啊,到时惹眼过度,就怕性别身分掩都掩不住,更重要的理由是外婆,她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这时候她无法离开。
年前时沈节来了。
眼看女儿气色很好,沈节放下心事。
妻子过世,他从未忘记过她,每每想起只觉心如刀割,因此更加想念女儿,只是无数封家书,永远的没有回音,他知道她心中有恨,沈家三番两次派人来接她回去,她连人都不见,他知道她还恨着。
母亲道:“繁儿还小,禁不起折腾,她不想回来便别回来,省得惹事。”
母亲分明知道下药事件与青青无关,却还这般说话,他怎舍得女儿回来受罪?所以……待着吧,待到她心平,待到她可以接受自己。
所有人都不认为他有错,开枝散叶是身为男人的责任,可他再没错,终是害了蕙娘性命。
“听说,你书念得很好?”沈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