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识相的没有再追问,又走了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开口宣布,「到了。」
沈静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惊艳地瞠大双眸、微启朱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美景,这彷佛跌入童话故事里的奇景令她屏住声息。
夜晚的水潭没有因黑幕笼罩而寂静,反而瑰丽得像衣香鬓影的晚宴。银色月光如同一盏夜灯,在潭面打上一层光晕。
最令她叹为观止的是——从水面下迸发而出的七彩光芒,彷佛那里正在盛大举行全世界最华美的嘉年华会。
七彩萤光辐射出水面,与柔美的月光相映,这样的美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见她看得发愣,游星鹰先将她安顿在潭边,等她坐下后,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先去采样,你慢慢欣赏。」
她被动地点点头,连他何时消失、何时再出现都不知道。
「喏!」搞定工作,他回到她身边时,摊开的手掌里有一颗七彩的宝石。
「这是什么?」她美目微睁,惊喜地伸手接过。
「怪石。」在她身边坐下,他满意地看着她充满惊喜的表情。
「怪石?」她拿近眼前打量。
「嗯,这石头会发出萤光。」他盯着她看,「美吧?」
沈静语吃惊地看他一眼,这岂是一个「美」字可以概括的?
夜很静,两人沉醉在浪漫唯美的氛围里,久久都没有开口。
「全世界只剩这里有七彩鱼蟹,而且数量正在递减中。」在她惊愕的看向他时,游星鹰缓缓陈述起一些对研究员都不曾讲过的事情。
「可是好奇怪喔,我看研究室里的七彩鱼蟹并没有发出七彩萤光啊。」她原本还以为七彩鱼蟹的命名纯粹是因为它身体的颜色。
「当然。」他点点头,「因为发出萤光的并不是七彩鱼蟹本身。」
「是怪石!」她一点就通。
他勾出一丝笑意,接着说:「第一次发现这种生物的笨蛋,因为没深入研究,便取了这么一个名不符实的名字。」
「所以发现七彩鱼蟹的人不是你」她很是吃惊,见他认真培育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是发现这种生物的人。
「不是,这是那个笨蛋犯的第二个错误。」他扬唇,嘴角泛出冷笑。
「怎么说?」
「他以为这是一种受化学药剂感染的突变生物,没有多加研究,却不知这是新发现的物种。」
「但它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因为它的头像蟹、身体像鱼,总让人觉得不太可能是真实存活的物种。
「这是那个笨蛋之所以为笨蛋的原因,所有真相都隐藏在表象之后。」他莫测高深地陈述。
「所以能治疗爱滋病的成分是?」她没忘记他之前说过的话。
「藏在硬蟹壳与鱼鳞片之间,一种介于硬壳、鳞片、软骨、皮肉之间的组织所提炼的成分,但这组织细胞只能在百分百的净水中生存,否则就算七彩鱼蟹活下来,那部分也会坏死……」他毫无防备的详尽解释起来,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想停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再次印证了,在她面前,他的行动永远快理智一步。
「我可以下水看看吗?」她突然很想亲眼看看他每天晚上独享的极至美景。
「你有潜水经验吗?」他压根不想让她下水,尤其在深山的夜晚。
「没有。」她沮丧地摇摇头。
「那就不行。」他立刻驳回。
她垂下头,眼珠子滴溜溜转,突然开心地笑道:「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她倒聪明,懂得用这个逼他就范。
他皱起眉,淡淡瞄她一眼,独断地下结论,「这个不适用。」
「我只要这个。」不过就是潜到水底看看,白天看他甚至没戴氧气筒就下去,她不相信这会有多危险。
「那白天再说。」他眉头越皱越深,但试着妥协。晚上视线不佳,又必须配戴整套潜水工具与照明设备才能下水,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倍增。
「我就是想看夜晚水潭里的样子。」看他退了一步,她继续恳求。
「太危险了。」他坚决反对,见她仍不肯放弃,乾脆对她慎重摇摇头,「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不怕危险。」她伸手探向他如夜星般璀璨的眼眸,却在真正碰到他脸颊前被他一手紧紧箝制住,顿时,她笑了,「别忘了,我也可以算死过一次,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比『错过』更可惜的事了。」
听见她豁达地脱口说出差点死过一次的话,他浑身窜过一阵颤栗!他甚至不愿去回想,她曾经离死亡有多近。
如果那时候他不在这里,如果她不是摔进水潭,而是旁边的草地上……
「你该不会真的摔伤脑子了?」他不满她满不在乎的提起死亡,却同时欣赏她的豁达。
闻言,她笑得更开心了,「说不定喔!」
自从有过一次濒死经验后,她突然觉得很多以前看重的事情都变得极为渺小,而在今晚看见如此惊人的大自然奇景后,越发觉得连自己都渺小,许多坚持与原则都变得多余与可笑,她现在只想单纯接近她喜欢的,无论是这片美景,或是——他。
她喜欢他,虽然还不清楚是不是爱……
但至少确定那温柔的一吻后,他不仅安抚了她当时万念俱灰的心,也同时救赎了她孤单了快三十年的灵魂。
她一直不确定的是他的态度,总是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让她不敢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表达内心深处的情愫。
现在她终于了解,如果因为害怕危险就不敢跨出下一步的话,她将可能错过美丽的景色;如果害怕被拒绝就不敢示爱的话,她只会更加后悔。
况且她明明就感觉得到他对她也有感觉,并非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裹足不前?
游星鹰紧盯着她执意为之的小脸,兀自感受体内翻涌而起的强烈不安。
她不怕陷入危险,但他怕,比她本人更怕!
拗不过她的坚持,他绷着脸为她仔细着装,教她潜水的基本要诀,下水前还再三嘱咐已经说过两次的注意事项。
直到见她别有深意地对着他猛笑,才轻咳两声,做最后确认,「确定要下去?」
「下水跟无聊的活着,我选择下水。」仗着有人比她更小心自己的安危,让她的胆子变得更大。
「疯女人!」他瞪她一眼,严肃警告,「别说不吉利的话。」
沈静语从他掩不住忧虑的语气里找到最真实的关心,不禁心暖。
「亏你还是科学家,这么迷信。」她故意调侃他,觉得他似乎太过大惊小怪。
「随你怎么说,反正小心为上。」在夜色掩护下,他才敢放任自己担忧地凝望着她。
笃信科学,从不迷信鬼神的他,唯有在面对关于她的事时,才会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保守态度。
最可恨的是——偏偏他每次都拒绝不了她的请求!
游星鹰跟着她下水,这几个月每天四次的拜访没白费,就算要他闭上双眼,也能正确指出水底的方位,再加上他向来注重体能锻链,少掉沉重潜水工具的他,在水中依然如鱼得水。
唯一比较麻烦的一点,他必须每隔近十分钟就浮上水面换气,戴上氧气筒的她却可持续在水底下满脸赞叹地又摸又看。
游星鹰以极快的速度浮出水面换气,接着又迅速游回她身边。每次与她分开的短短时间里,他脑子里全只挂念她的安危,有时候想急了,下潜的飞快速度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