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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它不是,它用口诀读不通——”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急忙咬住唇。

  “不错,它不是‘横山密书’,它是我根据原书假造的伪本,真的密书被我藏起来了。为什么你能分辨真伪?”扣在她腕上的手,力道加重。“莫非,你曾见过它?”

  她不语,明知逃不了,早已绝了逃走之念。他轻扯她,她倒入他胸膛。

  “你以为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他语气柔和而悍戾,教她冷到骨子里。



  她紧闭着唇,微冒冷汗。

  “谁想抢走密书,谁就是找死,我说过这句话吧?”他左手按住她脑后,将她小脸按在他肩头,右手则轻抚她左肩,动作温和但不怀好意。

  她还是不说话,冷汗流得更多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何能分辨密书的真假?”

  她坚持沉默。她若将口诀说出来,就失去与他交涉的筹码,因此绝不能说——

  “这是你逼我的。”他右手一使力,她左肩便脱臼。她痛得闷哼一声。



  陆歌岩视而不见地盯着火堆,满心怒火像乱窜的火舌。

  早知道她跟着他是别有所图,他已警惕过自己,为什么痛苦并未减少?

  也许是因为他曾尝试信任她,他暗自希望她接近自己没有任何目的,她却狠狠咬他一口。

  他太天真。多年前,他的天真无可厚非,如今则是愚蠢得不可原谅。

  她是怎么想的?沾沾自喜地以为他已撤下防心,可以玩弄他、操控他了?

  她说懂他,只是蛊惑他卸下心防的手段吗?

  第4章(2)

  一个细细的抽气声如针般扎入他耳膜。

  他冷拧眉心,望向蜷缩在火堆边的身子。过去的一刻钟,她被他扔下,一直维持这姿势,不时发抖,发出受伤小兽似的微弱哀鸣。

  他知道脱臼有多痛,但她不是大夫吗?不会自己接回手臂吗?为何要发出那些声音?她以为这样会让他难受,或是心疼?这又是她蛊惑他的手段吗?

  又是一个抖颤的气声,仿佛极痛,他冰冷怨怼的神思裂开一缝——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瞧她,她小脸苍白,额上渗着冷汗。

  他内心所有纠结、矛盾、怒火、不舍种种情绪,都融成一副惯有的奇异微笑以及两个讥诮亲切的字。

  “痛吗?”

  “不……不痛……”邝灵咬紧牙根。

  “若是不痛,怎么哼哼叽叽的?”

  他和颜悦色得教她很想揍一拳,不然这当儿她还能唱歌吗?她有气没力。

  “我……我晚饭吃多了,打嗝。”

  陆歌岩讶然注视她,半晌,嘴角终是失守,朗朗笑声在夜色里传开来。二十年的严密心防,敌不过她苦中作乐的自我调侃。

  “你怎么不将肩膀接回去?”

  “第一,你这人喜怒无常,谁知我自行接好会不会激怒你,连我另一只手也折了?第二,我不太会接骨,你折的又是我惯用的左手,我没法子接回去。”

  “你说我喜怒无常,我这人真有那么难相处吗?”

  “我痛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你自己说呢?”她蹙眉。

  他闻言,笑得更欢。“我喜欢看你皱眉的模样。”偏又不肯屈服,倔强又楚楚可怜的神态,令他看得着迷。

  他托起她,让她靠在胸前。“为什么你知道密书是假的?”

  她若什么也不说,他恐怕不会替她接回手臂吧?她叹息,道∶“它原本是我家祖传之物,是我祖上一位武学高人传下的,他喜玩文字游戏,除了密书,另外传下口诀,秘籍记载的看似是一套武功,其实根本不可能练成,得靠口诀解读,才能读出一套内功、一套剑法。”

  “听说秘籍上的内功,可以治受损的心脉?”

  她一怔。“这我不清楚,秘籍失落上百年,我爷爷所知也不多,但凡内功本来就是练经脉,或许秘籍上的内功对心脉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口诀是什么?”

  她咬唇。“我不能说。秘籍怎么说都是我家的东西,和你无关。”

  “但你家子孙无能,保不住它,让它被人夺走,既然落在我手上,它就算是我的。说吧,将口诀告诉我。”

  她沉默。

  他轻柔地握住她完好的右肩。“你想要我将这边肩膀也拉脱吗?”

  “你不怕我再对你下毒吗?”

  他怔住。“你几时对我下毒了?”

  “几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我已对你下毒,你再折磨我,不怕我引发你身上的毒?”

  “那你怎么不立即引发?也许你是在虚张声势。”

  “也许我是,但你能确定我不是吗?”

  他想,她八成是在虚张声势。她太狡猾,他该提防,该拉折她的右手,惩罚她的自作聪明……手却顺着她发丝抚下,轻柔而慵懒,像爱抚猫儿。

  那村里发生的事,她不可能知道,难道她是瞎猜?他饶过表妹婿的心境,她又如何得知?莫非仍是瞎猜?为何她总是猜得如此神准,恰恰打中他心坎,打动了他?

  她怎会同时是两种人?善解人意得牵动人心,却又狡猾可恨,利用他的信任。

  但她拥有口诀,密书确实是她祖传之物,至少偷秘籍一事,她对他并无隐瞒。

  即便如此,他仍深深恼怒她欺骗他,他最憎恨被欺骗,打从修练师父禁止的武功开始,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对他下毒又如何?她敢对他下药,就该想到被他逮住的可能。

  她纤细的手臂就在他掌握中,他很容易就能给她一个生不如死的教训……

  靠在他胸膛上的她正痛苦颤抖,咬牙忍耐。扭断她的手臂,于他就如踩断小树枝一般容易,他要惩罚她——

  “在这世上,我只相信三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已过世,第三个不是你。”但他下不了手,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嗓音如冰。“别再对我下药,下一次,不会只有脱臼。”他握住她垂下的左臂,使力一推,让她的关节复位。“解药呢?”

  “在我箱中……那个青底白点的小瓶。”邝灵及时咬住唇,才没痛叫出声,却不由自主地软倒在他胸前。

  “你是把药下在汤里吧?”他问出最后的疑问。

  “你早就发觉了?”她颤抖着点点头。

  “没有。我只觉得睡意比平日来得快,直到发现你没入睡,那时药性已经发作,我眼皮直往下掉,于是——”他摊手给她瞧,手心全是小小的半月形伤痕,渗着血,显然是他以指甲掐掌心,靠疼痛保持清醒。

  “这一回合,算我输。”她有气没力,输得心甘情愿。

  “要你认输,还真不容易。”他低笑,扶她躺回原位。

  她想了想,还有一事不解。“你怎么发现我没入睡?”她躺着不动,还故意发出一点鼾声,怎么会被他看破?

  “……呼息。”

  “呼息?”她莫名其妙。

  “你今晚躺下后的呼息忽快忽慢,不如平常入睡时候。”

  “你几时听过我入睡后的呼息声?”

  “……有时,我夜里难以成眠,便静静坐着,听你的呼息。”他避开她眼神,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她愣住,想象他在难眠深夜,在万籁俱寂里独醒,只有他与他自己的心情,与她沉睡的呼息……

  一股猝不及防的亲密刷过她心房,隐约明白他对自己有了不寻常的感觉。会吗?在他眼中,她应该是个“男子”啊,他看来也不像有断袖之好的男人。

  可若只是睡不着,无所事事的随意聆听,何不去听他的护卫?阿卫打鼾的声音那么响亮,不是更容易听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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