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帝心慈。”
“不心慈能怎么办?右手赚进的钱,左手就让北辽夺走,镇日穷忙,百姓没个希望,日子难挨,更何况冉帝的身子,谁晓得能撑多久,做当然要做最坏的打算,替女儿和百姓好好盘算。”
“皇帝同意吗?”
“当然,这么美的女人、这么优厚的嫁妆,傻瓜才不要!”
“婚事定下,父皇派文官五七、武将七名,领两万军队进驻冉国,将冉国更名为冉州,赵将军的军队阻止北辽的步步进逼,护得冉国人生活安定,然后父皇就安安心心地等待美娇娘来到。”
“然后?”
“没人想得到,那么庞大的送嫁队伍居然平空消失了,冉帝听到消息时,急怒攻心之下死了,父皇派人到处追查,却查不出送嫁队伍被谁给劫走。”
“然后呢?”冉莘追问。
“两年后,终于查到一点蛛丝马亦,确定公主曾被劫到北辽,消息是从北辽传来的,带着挑衅意图,边关将领提议兴战,只不过那一年,大燕遇到数十年以来最大干旱,六成土地颗粒无收,只能从各国以高价买进粮食来养活大燕百姓,国库虚空,岂能轻易兴兵?别说他们只是挑衅,就算发动战争,大燕也只胡割地赔款的份。”
“只是挑衅?说得真轻松。”冉莘嘲讽。
“你以为父皇甘心?媳妇被抢,对男人来讲是莫大羞辱,可是父皇先是皇帝,才是男人,做任何决定,都必须把国家人民放在第一位考虑。”
他没说错,错的是她,牺牲数万军民打一场必输的战争,是傻到透顶的行径。扣紧十指,她问:“后来呢?”
“父皇并没有就此放弃,朝廷派出上百名暗卫深入北辽,暗中探查公主下落,他们查出此事并非北辽皇帝的主意,而是耶律信安的私人作为,暗卫查到的最后消息是——公主曾经被关在一处别院月余,但一夜之间,公主和她的人马、嫁妆消去,而守在别庄的侍卫全数暴毙。”
师父凭一己之力,将自己与陪嫁带出北辽?
见她不语,燕历钧道:“别生父皇的气,身为皇帝,有他的身不由己。你见过容玥公主,对吗?”
冉萃点头,抿唇回答,“容玥公主就是我的师父。”
“你不是说,你的师父……全身长满肉瘤?你确定吗?”
讶导吗?她何尝不惊讶?美艳的师父,怎么会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遭遇过什么事?冉莘很想知道答案。
“师父死后,魂魄曾经找过我,让我回来为她收尸,那时候的师父,就是画像上的模样,要不是这样,我也认不出来。”
“是生病还是中毒?好好一个女子怎么会变成那样?”
“我不知道,师父没说过。”她颓然摇头。
燕历钧把此事暂且放下,拿出柳叶状的黑色铁片,问,“你看,这是什么?”
冉莘接手,不大的铁片,约莫掌心大小,厚一寸,颇沉,她没见过。“你知道吗?”
“我有一柄匕首,制作材料和这个很像,匕首是从一名北辽工匠手中拿到的,据说这是北辽特产的玄铁,产量很少,只有皇族的人可以使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就要价千两黄金。”
“黑衣人想找的,会是这个吗?”
“玄铁再珍贵,就这么一小片,能值多少,光那些夜明珠就比它珍贵得多,我想它的价值绝对不只有表面上看到的。继续往下走吧,看看甬道通到哪里?”
“好。”她把画像放进木箱,燕历钧把玄铁收进怀里,牵着她继续朝另一端走去。
一路上,冉莘一语不发,心底还在消化方才听到的消息。
冉国已经成为大燕一州,就她所知,冉州富庶,近年来吸引不少百姓移居,冉帝的决定,确实让百姓得益,只是他的女儿却……好人有好报,这话是谁传出来的?祸害才能兴盛千年吧。
这次,他们走了将近两刻钟,甬道后半段,没有夜明珠了,必须摸索着前进,但燕历钧脚步稳,习武之人能在黑暗中视物,有他引领,冉莘安心。
终于,他们走到尽头,寻到机关,推开铁门,外面一片藤蔓植物长得郁郁青青,拨开藤蔓,走出山洞,冉莘失笑。
“你知道这是哪里?”
“知道,是柳叶……”话说一半,她拽回抓着自己的燕历钧。
“怎么啦?”他回头。
“我想起来了,没有柳树的柳叶村,对师父充满崇敬的村民,为师父种植药草、阻隔外人打扰……”
“你的意思是……平空消失的送嫁队伍?”
“你也这么想吗?”
“与其猜想,不如直接找人问,你与村人熟不熟?”
“每个月师父都会领我们下山一回。”
“好,我们去问问清楚。”
这里靠近村子外围的药田,村子的土地并不适合药材生长,长出来的药草蔫蔫的、一副瘦弱样,根本卖不掉,只能送到山上给师父玩玩,以前她不懂,村人在坚持什么,非要种上这么一大片药田?要是拿来种果子,收成能有多好。
现在明白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师父。
靠近村子的是一片片水田,田里的稻苗弯腰,结穗累累,村民们都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
只是奇怪,一路行来,竟没看见半个人?
这片金黄的稻禾,该收割了吧?往常这时候,你帮我我帮你,是农村最热闹的时节,直到缴纳粮税、稻米入库后,村民又会在田里种下瓜菜蔬,趁着冷之前再收些农作、存入地窖,以便度过寒冬。
这么忙的时候,人呢?
疑问扩散,脚步沉重。
这时,燕历钧也发现不对劲了,整个村落竟像是个空村。
但荒废的村子,农作物怎么能长得这么整?田里不见杂草,作物没有干枯现象,显然它们被照顾得很好。
奇异的气氚弥漫,燕历钧握住冉莘的掌心收紧。
有外人进入,听见脚步声,黑狗汪汪叫得欢。
越是靠近村子,冉莘越是感觉奇怪,就算现在不是农忙时分,大树下也会有几个妇人,一面拣着菜一面唠嗑,再不,男人摆上棋盘,厮杀一通……人呢?
“我带路吧。”冉莘道。
燕历钧让她走在前头,忍不住叮咛。“小心一点。”
她点头,走到一户农家前面,朝门里头喊。“陆大婶,我是冉莘,您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
她与燕历钧互望一眼,往隐壁走去,陆大婶家的墙是用泥砖推砌的,看不见里头情况,但隔壁的陈家是茅屋矮篙,能清楚看见里头。
“陈大哥在家吗?我是冉莘。”
同样的话喊过两次,依旧没人回应。
陈家前院养着两窝鸡,饲料槽里有米糠,可见得有人喂养,燕历钧绕到后头,后院有两只猪,刚吃饱,窝在地上睡得打起呼噜,槽里还有没吃完的猪菜。
燕历钧道:“进去看看。”
冉莘犹豫片刻,点头。
他们推开篱笆朝里头走,门没锁,屋里空无一人,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衣架上还晒着棉被,好像刚出门似的。
他们里外转两圈,燕历钧意处地在墙上发现了一蝠画。“你看,这是你师父的八卦图。”
冉莘点头,的确是,干卦、坤卦换了位置。
燕历钧上前,拉开八卦图,图的后方是灰色泥墙。
引起燕历钧注意的是,墙面上有一个凹处,冉莘与他对视。他从怀里职出柳叶玄铁,往凹处一摆,大小形状刚刚好能够嵌进去,燕历钧顺着柳叶叶脉摸去,在凹槽处用力往里推,半尺见方的墙面像扇小门似的,往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