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历钧翻白眼,没见过有人这么往脸上贴金的,他怒斥,“走开,我自己来。”
闻言,正将药材研成粉的冉莘道:“不要动,你不能使力。”说完又对点点说:“你去院子里摘几颗酸橙。”
这季节橙子还没熟,而她们家的橙子就算熟透也是酸的,那么没熟的呢?当然是又酸又苦又涩。
点点尝过,那个味儿非常非常糟,她同情地看一眼燕历钧,再安慰地拍拍他的腿,脸上写满悲怜。
“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燕历问。
“师父在竹箭上黏了蛊卵,卵遇血则化,它会迅速在你的血液里成长”成虫,再生下新卵,时间不会超过两刻钟,眼下,我将蛊虫逼挡在你的指尖上,在下卵之前,我必须诱它离开你的手指,否则那么多卵,要是全数孵化,区区几条线,无法挡住那么多蛊虫。”冉莘回答。
木槿把烬好的药材递给她,冉莘把药材磨成细粉,没有鸡血,她只能割开手腕,让鲜血流出。
待碗里的血够了,木槿手脚麻利地在冉莘伤口敷上一层药粉,同时点点也捧着一碗洗净的酸橙进来。
冉莘头也不抬说:“多吃一点,虫虫不爱酸味,你吃得越多,它越不会往你身子里钻。”
他讨厌酸味,但现在的问题不是喜不喜欢,拿起酸橙咬一口,果然很涩很苦,还酸得让人皱眉眯眼。
点点没吃,虽然她只有模仿说话,没有模仿表情的习惯,但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她的脸也皱成一团。
“行了。”冉莘用子轻轻在他手指划一圈,削开指甲大小的肉片,她割肉的技术很高明,肉片都削下来了,竟没有流多少血。
她把他的手指插进和了血的药材中,然后一动不动,耐心等候。
约莫一刻钟,燕历钧觉得指尖微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似的,紧接着一条寸许的白色虫子在钵上移动。
看见它,冉莘松口气,抓出他的手指,说:“幸好,它还没产卵。”
“你怎么知道?”
冉莘取银针,挑出虫子,说:“它的身子只鼓涨了一半,等涨到八成的时候,身子就会渐渐转红,然后下卵,不信你看。”
没有不信,但他还是伸长脖子看。
一个小小的钵,围着五颗人头,七只眼睛全盯着白色虫子。
它不断吸取钵里的血,如同冉莘所说,它涨到八成大时,身子转红,然后,忽地下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卵,紧接着那些卵遇血、吸血、鼓涨,孵化成虫,虫再转红、下卵……看得自不转睛。
浅浅摇头叹气。“好疗愈哦,冉莘,如果你没及时把它取出,会发生什么事?”
“短短几天,它们会霸占全身血脉,到时,你说会怎样?”冉莘一面说,一面把钵放在柜子上,等里头的血吸光,卵会变成硬粒,磨成粉后可是味好药。
“行了,把红线拆掉吧。”冉莘将剪子递给他。
没用剪刀,单手拆开红线和发丝,他将头发握在掌心,轻轻一握、心弦挑动,下意识地,他将头发收入怀中。
第五章 黏皮糖将军(2)
经过一道场折腾,冉莘累得厉害。
不够专注,她不敢碰触师父的机关,今天解开三道,依师父的习惯应该还有两道,希望明天能够顺利把东西取出。
柳眉微蹙,里面会有黑衣人嘴里的“三泉日央”吗?那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师父为什么宁愿舍命,也不愿意把东西交出去?心闷得厉害。
她习惯藉由忙碌来改变心情,因此勤快地把屋子里外打扫一遍。
看着她,微妙感觉浮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背影。
桌子很普通、柜子很普通、床很普通,房子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可是因为她在里头走动,气氛变得不普通,感受更不普通。
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只想着,能这样看她一辈子就好了……等等,心下悚然,他的脑袋又出错了。
怎么会出现“一辈子”三个字?他不喜欢她,她的个性太绵软,脑袋太笨,她老是爱吃亏,老是惹他发飙,和这种女人相处一辈子,他疯了吗?
何况,梅雨珊还好说,反正是许给他的妻子,不作妻,可以为妾,但徐皎月不行,她是许给大皇兄的女人,他怎么能和嫂嫂搭上关系?
她最好能够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让百姓遗忘当年的皇家丑闻。
他能给她的,是金钱、房子、平安的生活、可倚仗的势力,可……他不想要这样啊……
不想这样,他想怎样?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在他怀里熟睡的点点不舒服的嘤咛一声。
听见声音,冉莘回头,他还没走?
这几天,她避免和他接触,避免和他对话,她想,也许觉得无趣了、被冷待了,他自然会走。
可他……截至目前为止,似乎没有离开打算。
好吧,是该谈谈,问他为什么来?问他几时走?问他出现的原因和理由,说不定,他只是路过。
“你还好吗?”冉莘朝他走近。
只是朝他走近,他的脑袋就起雷阵雨,雷声轰轰,打得他心脏狂跳不已。
“还好。”嘴角自动勾起,眉毛自动微弯,“恶龙将军”震出温柔和蔼表情,有点……惊人诡异。
“如果没事,就下山吧。”
她的问话很不过喜,燕历钧小心地把点点放到床上,拂开她额前小碎发,帮她盖上棉被,温柔体贴的动作让他觉得自己好有爱。转回冉莘身边,他说:“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冉莘点头,确实该问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见她顺从自己,他的温柔更添三分,“我在京城看见你,便命人跟上。”
“找我有事?”现在会找她的人,不是家里死了人,就是发生命案。
“我想告诉你,六年前的事……”
心一滞,她不愿回想的事,他何必一提再提?“我并不想听。”她拒绝那段回忆。
“皎月——”
她打断他。“我不是徐皎月,我叫冉莘。”
不理会她的否认,他抓住她的手,飞快说,“我被父皇禁足,等我能够离宫时,第一件事就是想找到你,亲自向你道歉,可是你自尽了,我又悔又恨,却无法让你复活。
“我派人到江南宁王府,将你的死因查清楚,知道你是被继母夏氏和父亲联手逼死,我气急败坏,立誓替你报仇。
“你继母盼着亲生儿子袭爵,我偏不让她顺心遂意,我着人设局,诱徐沐隆染上赌瘾,将家产败了近关,三年前他因为赌债被打断双腿,无法出门,只能在王府里闹脾气,把丫头折腾得半死不知,恶名传出,无人敢与他议亲。
为维持门面,夏氏想尽办法赚钱,可是开铺子铺子倒,买田庄被骗,做啥事,钱都像打水漂,有出无进,最后她狠下心放印子钱,企图贴补家用,没想到活生生逼死穷人,那阵子朝廷查印子钱,查得风风火火,最后查到宁王府头上,你父亲爵位被夺,御赐宅子收回,现在徐家一门,过得猪狗不如。”
“皎月,我为你报仇了。你想不想回江南?宅子还在,我可以帮你要回来,以后你不必担心银钱上的事,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定能教你衣食无缺、生活无虞。”
考虑片刻后,冉莘回答,“我并不感激你为我做这些。”
不感激?狗咬吕洞宾吗?怒火瞬间大爆发,最讨厌她这种性子,当好人就会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