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死无对证,你怎么晓得他们不是情深义重?何况判孙财通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解决问题,至少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孙财通一死,再不会有良家妇女遇害,敢问大人,倘若今天被杀的是你的闺女,你也会如此轻判?”
“本官的判决,让王遇能够拿到银子安养天年,总好过什么都得不到吧!”
这是在拿人命讨价还价?冉莘转头看着王遇。“你想要五百两纹银,还是判孙财通死,为女儿报仇?”
王遇刚要开口,孙财通抢先大喊。“五千两!我给五千两,王遇,你想清楚,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我死了,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竟然在公堂里讨价还价?鲁大人的方便之门未免开得太大。
“草民服从大人判决。”晶莹泪水滑落脸庞,王遇羞惭垂头,选择了五千两。
王丽娘哀伤落泪,虽心痛却也轻轻点头,对冉莘说道:“母亲病犯沉痼,需要钱救命,就这样吧,多谢冉姑娘仗义相助。”
王丽娘都这么说了,她能如何?天下不公不义之事何其多,她又怎能管得了?
不再说话,冉莘转身走出公堂,心头闷得厉害。
燕历钧走到她身边,旁若无人地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别生气。”
“如果我没猜错,孙财通会让下人代替他坐牢,而他继续逍遥法外,继续为害人间。”
“相信我。”他不会给孙财通这个机会。
相信他?抬眼望着他,她不懂。
“身为四皇子,我怎能容许这样的恶官恶民败坏大燕吏治民生?放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时机未到。”不过是反手覆手的功夫,孙财通和鲁大人不会有太多好日子。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鬼哭着穿过两人身子,横冲直撞地闯进公堂。
燕历钧、冉莘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男孩。
他的眼睛不见了,只剩两个黑洞,胸膛有个碗大的口,鲜血从里往外流,很显然,他的心脏和眼睛被人挖出来了,是谁?这么残忍的手法?
只见小鬼抱紧鲁大人的腿,痛哭不止。“爹、爹,我好痛,救救我……”
看见这幕,两人讶然相对。
这时一名小厮穿过人群,也匆匆走讲公堂里,在鲁大人耳边说了句话,只见鲁大人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结案,喊一声退堂,与小厮快步离开衙门。
燕历钧对侍卫吩咐几句,侍卫领命,跟在鲁大人身后跑去。
第十二章 点点被掳(1)
他们回客栈时,本槿和点点还在外头晃。
这一路上两人玩疯了,幸好随平脾气好,她们想做什么都跟。
满满一桶水,热气蒸腾,桶子是特制的,能够容纳两个人,为了带着这大浴桶,他们多用了一辆马车。
谁让点点想要呢?而冉莘也是个好洁的。
备妥衣服,冉莘准备洗澡,但是燕历钧不走,端着茶,稳稳当当坐在桌边,她明示暗示都没用,无奈道:“你不出去,我怎么洗?”
他坚决反对。“我得在这里守着。”
“防谁呢?”
“防阿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家伙。
“如果他要来,你守在这里也没用。”
“有用,他怕我身上的煞气。”他注意到了,阿凯每回靠他太近,身影就会模糊几分,得到外头再修炼修炼才能恢复原状。
“阿凯是正人君子,如果他不好,我们怎么会供着他?”
他没回应,坚持道:“你去洗澡吧,我守着,待会儿轮到我洗。”
“嗄?”她一惊,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又听他扬声,“又不是没有做过。”
每次进宫,徐皎月都觉得累,因为得躲着四皇子,因为谁也不晓得他又有什么新招,搞得她鸡飞狗跳。
祖母说了:“我们家皎月与四皇子八字不合,还是躲着点好。”
既然八字不合,何必年年都要她进宫,继母的孩子们多想要这个机会啊,得不到便心生嫉妒,明里暗地没少整治过她。
话是这样说,但徐皎月心里明白,祖父母带她进京是因为不放心,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因为继母阴狠、父亲靠不住,小娃儿没人保护。
另外,也是想替她找个依靠,没有实力坚强的娘家,就得有实力坚强的夫家。
太后娘娘是真的疼她,每回他们进京,都把最好的明月宫拨给祖母,明月宫的景致算不上最好,但它有个很大的浴池,大到能够泅水呢。
因此冼澡成了她进宫必做的事,踏进撒满花瓣的水池,徐皎月趴在池边,半眯着眼。父亲宠妾灭妻,让庶子女在嫡女之前出生,之后又扶夏代为正。
她其实听得懂,知道下人们暗地私语,说母亲顺产却离奇死亡,必定与夏氏脱不了关系。
所以她很清楚,若不是有祖父母护着,自己会和母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祖父母已为她竭尽心力,她顾虑老人家年岁大,不愿让他们忧心,因此即使受欺受累也从不多说半句。只因她明白,唯有示弱妥协、无止尽的退让,夏氏才能允许她活下去。
燕历钧老骂她是面团,可他不知道,如果可以坚强,谁愿意软弱。
不过说实话,就算得躲着他,她还是必须承认,每年在宫里生活的这两、三个月,是一年当中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她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睁眼一看竟然是燕历钧,她才要尖叫,他已经抢先跳下水,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不要说话,让我躲一躲。”他在她耳边说。
她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和宫女的惊呼声传来。“公主别进去啊,徐姑娘在里头洗澡。”
同时,燕历钧憋气、捏紧鼻子往水底下钻去,转眼,水面只有余波。
“公主”进来了,她没作大燕女子打扮,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颊边,头戴一顶镶满宝石的圆帽,帽缘垂着珍珠串,窄衣窄裤,服饰鲜艳亮丽,衬得她英姿飒爽,腰带也是用宝石串起来的,她手里拿着鞭子,一双明眸大眼盯着胆小的皎月看。
“燕历钧有没有过来?”她的视线在周围转圈,浴室里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徐皎月快哭出来了,却合作地摇摇头,满脸委屈,“你可不可以出去,我、我……”
公主翻白眼,满脸不屑。“真受不了大燕女子,不过是洗个澡,让人看见会怎样,动不动就哭,烦!”
丢下个“烦”字,她转身跑出去。
皎月咬着唇,燕历钧浮上水面,看着她的委屈,心里不是滋味。
呐呐地,他没话找话讲,“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到京城。”
“嗯。”他背过身,说:“你洗你的,我不看。”
她回:“你不出去吗?”
“她肯定守在外头,我不能出去自投罗网。”
“喔。”她也只能喔,她已经被他欺压惯了。
“方才的事……谢啦,今年不欺负你。”
这话像特赦圣旨,她倒抽口气,不敢置信,她的抽气声引得他回头。
遇上她的目光,他满肚子不爽。
“干么这样看我,你救我一回,我回报你,有错?”
“刚刚那位……”她胆怯地指指外头。
“是北辽的玉莎公主,骄纵任性、嚣张跋扈,整天缠着人,真受不了!”
她跟着使节团来,明眼人都晓得,她是来挑夫婿,以备日后联姻用的,而他的“美貌”不小心被玉莎瞧上,这几天快被缠疯了。
“你不是喜欢有个性的?”她瓮声瓮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