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那些谣言。”他耸肩。
“那你为什么睡不好?”
为什么……
“知花……是个很好的女孩,我本来可以阻止她走上绝路,本来可以的……”
被蓝海全心全意喜欢上的人真的非常幸福,因为他会尽其所能的护全对方,当初我们友情还没破裂的时候,他对我照顾至极,十分重情重义,而对于水茉,他更是倾其所有,他重视水茉的程度与心意,只差没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了。
盯着蓝海懊悔的神情,白雪有些出神,刹那间,心底响起了季洋的那段话,关于蓝海的爱情与友情,关于他对情感的用心付出。
也是因为季洋这段话,让她能够感同身受,体会到蓝海救不了冯知花的痛苦。
“是我自己出主意每天送她一束花,激起那男人的好胜心又再度与知花重修旧好,只是我没料到那男人的心早已不在知花身上,和知花好上没几天又开始故态复萌,我劝过知花要她放弃,可是她说她办不到,她自杀那天,我还和她通过电话,告诉她要好好睡觉,我手边忙完就去找她,带着她去旅行转换心情……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从小在我身边跟前跟后的小女孩,竟然在转眼间说走就走,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当他由沉痛记忆中抽离后,惊觉耳边传来啜泣声,蓝海错愕抬首,瞪着白雪在他眼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二哥……呜……”白雪哭得抽抽噎噎,想像着他那段时间为了冯知花劳心又费神,最后竟是换来这样悲伤的结果。“二哥……知花如果知道你这样为她伤透了心……一定会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有勇气自杀,却没有勇气活下来了……呜……呜呜呜呜呜……”
蓝海哭笑不得地看着白雪将眼泪胡乱抹去,说得激动又难受,那模样像是她才是当事者一样。
“白雪,你哭得太夸张了。”他伸手取来一包卫生纸,只见她整包都抱住,一张又一张地抽起来物尽其用。
“我才没有,我听了心里难过,所以才把这些难过通通都哭出来啊,哭出来才不会内伤嘛。”她大剌剌擤了擤鼻涕,“二哥,如果你觉得哭出来很难为情,我帮你哭好不好?”
他闻言,愣了好半晌后嘴角失守,笑声更由他喉间逸出,由最初的低笑到放肆地大笑,尔后他笑到不可自抑,索性掩面,渐渐地,充塞满腔的悲伤似乎获得了宣泄,他眼角湿润,而压抑不下的笑声缓缓成了悲泣。
蓝海的眼泪来自心灵深处的颤栗,一滴滴代表着对于冯知花逝去的悲恸与缅怀。
多少夜里他无数次悔恨自己没能早一步明白冯知花的绝望、没能早一步洞悉那女孩走入爱情的死胡同,再也提不起勇气踏出步伐迈向崭新的人生……他总以为是他、绝对因为是他眼睁睁见死不救,才会促成冯知花的死。
“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白雪为他递上了一张卫生纸,浓浓的鼻音里有着对他的满满疼惜。
他抬首,泪眼朦胧间,看着眼前的女孩为了他的自责、他的懊悔,哭肿了一双眼。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她轻轻吟唱着这首诗。“至少知花……还活在你的记忆里……”
蓝海坐直了身,盯着白雪为他脆弱又为他坚韧的模样,升起了一股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这是第二次了,他记得。
与她的第一次拥抱,是在夏日早晨的阳光中,她的体温在当时烙进他的心底,温暖的抚慰了他所有的伤痛与狼狈。
而今,她以眼泪拥抱了他的悔恨,他双臂迟疑着,始终无法展开这第二次与她的接触。
但她却在下一瞬展开双臂,狠狠地将他圈拥。
《之二:空气》
一开始他无所觉察,如同呼吸空气般自然,丝毫不在意她带给自己的影响力。直到某日他的心呈现了真空状态,缺氧的发疼症状令他几近崩溃后,他开始祈祷自己别走向生命的尽头。
然而,就在祈祷完的刹那,她出现了。
原来,她是他视为理所当然的空气,在濒死的那刻,他才明白,她早已渗入心肺,全面主宰他的自由呼吸。
第5章(1)
室外雨声滴滴答答渗入一室,氛围温馨而宁静,她将他圈拥在柔软的怀抱中,他的嗅觉被她沐浴后的芳馥侵占,蓝海手心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浑身紧绷,聆听她渐渐平息的啜泣,然后,等着被她松开怀抱。
白雪退开了身,对上蓝海的沉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没有腼腆羞涩,反而十分坦率地在他面前擦去泪水,诚恳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二哥,抱歉,我只是想到……如果冯知花是我姊姊,如果我姊姊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一定会和你一样自责难过又痛苦……结果,就忍不住情绪……”
蓝海掩下眼睫,试图忽视心湖泛开的涟漪,戏谑道:“你把黛玉葬花词都搬出来了,情绪真的是非常戏剧化。”
“我姊也这么跟我说过。”她吐舌自嘲,“她常说我就是被大家宠坏了,在爱的环境下成长,天真过了头。”
她那双哭过的眸澄澈晶莹得过分美丽,他几乎迷失在其中,无法抽离。“所以你叫白雪嘛。”他轻声的回话蕴含宠溺,“白雪公主不就是天真无邪的化身。”
白雪又是一愣,双颊浮上臊热,被他称赞得手足无措。“二哥,你真是好心人,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白雪公主……”
两人的话题远离了悲伤,蓝海的情绪经过大起大落之后,浑身的疲惫渐渐涌上,头似乎也开始晕了起来,便往后靠躺着沙发椅背,慵懒地睐了她一眼,干笑道:“又是好心人……我今天到底要被你发几张好人卡啊?”
好人不好当,通常好人都会教人轻易拒绝或下意识忽视的。
蓝海闭了闭眼,忆及她心里还住着一个季洋,心里又是万般不痛快。
“二哥,从来没有人觉得我是白雪公主,因为我太高、因为我太中性、因为我太大而化之,我不是发你好人卡……”察觉到他似乎不是很喜欢她称赞他为好人,她偏头陷入思索,尔后说:“应该说,我其实很感动,你总是把我当成公主。”
他闻言睁眼,乍入眼帘的是她那张腼腆可爱的泛红俏脸。
她双颊酡红,笑容羞怯。“小时候其实我也想要当一个公主,可是,同学们老说我长得太高,动作粗手粗脚又四肢发达,是田径队里的短跑冠车,哪里像个公主。”她耸耸肩,皱鼻继续说:“高中、大学时期我又是女子篮球校队,连公主的边都摸不上了,反而因为我的名字叫白雪,常常被同学们拿来亏,亏久了也就习惯了,早忘了小时候我也是个喜欢穿漂亮裙子爱当公主的小女生。”
他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地直盯着她说话,模样极为认真。
“所以对于你的称赞,我很感动。”她抿嘴。“要说公主,我姊才像是公主,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气质更是优雅,她不像我长手长脚,动作粗鲁——”
“你现在是在自卑吗?”不想听她继续诋毁自己,他索性打断她的话。
她因他的问话怔愣,好半晌后才捧腹大笑。“自卑?我从来没有自卑啊!我长得又不丑,生活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我不觉得我应该要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