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干的好事。”她的娇躯尚未完全脱离水池,气冲冲的喝骂已经抢在前头飙出口。“你可知道为了让酒葫芦在十四天内发育为成株,我耗费了多少时光研究使植物促生的花肥?结果这项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试验完成了,你却差人在一夜之间将它们毁得连胡根也不留。大爷,你究竟尊不尊重崇高的园艺精神哪?”
连珠炮的指责完毕,她也已抵达敌人的正前方,试图以低人一颗脑袋的高度睥睨他。
“你究竟如何溜出来的?”仲修完全忽略她的挞伐。
“大前天为何不向我表露你的身分?”她也疏视他的问题。
“莫非你又在宁和宫里培植了让人昏迷的植物?”
“天下第一名捕将我交托给你,而软禁我就是你照顾别人的方式吗?”
“如果你再度种下任何含毒的花花草草,我保证它们明天就会加入酒葫芦的行列。”
“早知你身为我的牢头,那天夜里便不应该搭救你。”
“如果你想寄居在我门下,必须听凭我的指示才行。”“我还有上打的毒物没施展出来,你等着尝苦头吧!”
两人同时抢着担任主要发言者,没人愿意处于被质询的一方。
不过,素问认为自己比较吃亏。且别提自己正站在人家的地盘上,光是从身高差距的角度来考量,她就划分于弱势的一方,一颗脑袋的距离让她的脖子仰得酸痛麻痹。
或许,她应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算了,看在你尚未对我产生好感的份上,暂且别和你计较。”她慷慨地拍拍仲修的臂膀。“事先声明,我可不是怕了你的截心掌。”
“你怎么晓得我方才练的武功是截心掌?”仲修登时对她刮目相视。
截心掌在江湖中几已失传,他也是经由小弟致虚才从天山怪客手中得到掌谱,难得她十来岁的年纪,居然知晓截心掌的名堂。
“师父曾经教过我。”她对武功的话题向来兴致缺缺,换个话题吧!“你想不想告诉我,咱们究竟住在哪一处神秘圣地?”
她亮晶晶的眼睁充满希望,害他差点脱口说出一声“好”。
“不想。”仲修好整以暇地提出交换条件,“除非你先告诉我尊师的名头,以及你的来历。”
“那怎么行?”狡黠的精光取代了她眼中的好奇。“姑娘我好不容易才偷溜成功,当然不能轻易暴露身分。毕竟任何人都有权利在奉献自己的终身之前,遁入花花世界好好玩赏最后一次,不是吗?”
什么意思?她打算出家为尼?仲修又开始心生狐疑。
曾素问的来历太过隐晦了。从她七岁那年在家门口失踪,直到十九岁这年再度出现牛家塘老家,其中足足有十二年的空白生涯未曾与任何相熟的亲友接触过。除去她是扬州人氏,祖父名叫曾金岳之外,御前派遣出去的探子再也查不出更多讯息。
过去十二年之间,曾素问做过什么?和哪些人在一起?为何许久之后才重回家园?她如何与祖父联系?抑或她根本没有与曾老头见过面?既然如此,曾老头临死之前又怎会晓得该嘱咐闻人独傲上扬州去找人?诸多疑问在他心头萦绕。
经验告诉仲修,秘密背后往往伴随着程度不一的危险性。而野雁阁主人仲修或许可以应付各种危险,当今圣上却不能轻易拿自身的安危开玩笑。
“既然如此,谈判破裂。”他缓步踱向练功房。“哪天你改变主意了,欢迎摸黑来我的睡处闲磕牙,改天见。”
“喂,你不理我啦?阁下不想知道我今晚怎么溜出宁和宫的吗?”她尚未问出自己急欲得知的答案呢!
仲修空有一副随和个性,骨子里却一点也不好说话。
“嗯……这个话题我还算感兴趣,咱们恢复谈判。”他转个圈,慢吞吞踱回她面前。
“说吧!你又发现了哪种新鲜法子?”
“简单。”她笑咪咪的,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磁瓶。“只要将这瓶……”
“狗皇帝,纳命来!”
事情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
素问的头顶蓦地窜过三条闪电般的黑影,她下意识抬首探查敌人的行踪,仲修已然立刻做出响应。
一股劲道十足的真气托起她的身躯,将她送入练功房里。待她回过神来,屋宇外的四条人影已经纠缠成一团。
皇帝?她好象听见刺客如是喊着。皇帝在哪儿,她怎么没看见?
无论如何,来人竟敢当着她的面偷袭朋友,分明没将她放在眼里。素问闷烧着旺盛的心火奔出房门,密切观察着激烈的战况,随时等待刺客出现空隙,让她插上一手助拳。
三名蒙面刺客穿著合身的黑色劲装,手脚俐落,俨然具有一级高手的架式。
而且他们显然非常托大,寅夜入宫行刺君王,竟然空着手向仲修进招。转瞬间,敌我双方已经交换了十招。
分开来看,三名刺客绝不是仲修的对手,然而他们合作无间的默契却补足了彼此招数上的破绽,让他无法立即占得上风。
仲修手中不断施展出精妙的掌法,心头却暗自生疑。奇怪!禁宫里随时布满了严密的守卫,这三个人闯得进来已经很怪了,御林军竟然拖延到此时还未出现,难道大伙儿的警戒度当真降低到这种程度?
“快,没有时间了。”刺客之一低声嘱咐同伴。
“狗皇帝的爪子很硬!”刺客之二显然没料到“文弱”的皇上居然会武功,而且功力不逊于当世武林高手。
“亮家伙!”刺客之三率先抄出两枚铁蒺黎,尖头泛出青湛湛的蓝光。
素问突然瞪大眼睛。
“当心,他们的暗器淬了毒。”她插不了手,只能待在场外充当顾问。
仲修扬起飒爽的朗笑,逮着一个空隙,顺手点倒第一个掏家伙的刺客。
“无知鼠辈也敢与日月争光。”他压根儿没把三人放在眼里,一径以猫儿戏弄耗子的姿态逗引他们。
“狗皇帝欺人太甚。”刺客之一动怒了。“二妹,出手!”
刺客之二按动腰带上的机括,尖厉的破空声响起,几点银灰色的光芒突然射向仲修的面门。他的身形猛地垂直拔高了七尺,暗器从他的脚底下飞掠过去,钉进鲜红漆色的屋柱。
“好!”素问和两名刺客同时被他绝妙的轻功闪着了眼睛,下意识发出赞叹不已的喝采。
刺客入侵的消息终于惊动在其它宫阙巡查的守卫,杂沓的脚步声迅速接近皇上的私人禁地。
“有刺客!”御林军副统领的嚷声从右侧十丈外飞快接近当中。“护驾,护驾!”左侧的巡守侍卫亦疾奔向他们的所在位置。
御林军即将封锁八个方位的出路,刺客如果再不死心收手,只怕这次行动非但刺杀不着皇帝,连小命也赔送在皇城里。
“啊!正心殿的侍卫全都被刺客放倒了。”总教头的惊呼声解释了为何左近的侍卫没有立即出现的原因。
“刺客会使毒,赶紧保护皇上!”
仲修冷哼。一群笨蛋!若果光靠这队御林军保护他,此刻他已经见过一百回阎罗王了。
“二妹,咱们走。”刺客眼见讨不了好,赶忙招呼同伴,脚底抹油是也。
“想跑?”仲修冷笑,手中使出一招截心掌,震断刺客之一的两脚筋脉。
那名女刺客眼看两名同伴被人撂倒了,来不及考虑太多,只求自己脱身。她突然将委顿在地上的同伴踢向仲修,企图阻挡他追上来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