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气呼呼的模样,乔沁禾打起精神,催促道:「那也是没法的事,总不能现在去找他回来吧?这会儿最重要的是快快帮我梳头,这时辰还没向长辈敬茶,说不准要惹人嫌弃了。」
兴许是未嫁前设想的状况更糟,眼前这点小事,她倒还受得住。
「奴婢是替小姐抱不平啊!」
她压下心里的落寞,安抚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思,别气了。」
彩荷嘟高嘴,一边手脚麻利地帮主子将长发绾成少妇模样的髻,一边问道:「真的不用找姑爷回来吗?」
「这时再找他回来,时辰不拖得更晚?或许门里真的有非他不可的急事得处理。」
虽是对丫头说,但多少也带着几分安抚自己的意思。
主子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做下人的自然无话可说,只有闭上嘴乖乖替主子梳个端庄得体的发髻。
片刻,主仆俩踏出寝房,便有个仆役急急迎面而来。
「少夫人,铺子出了点状况,二爷要小的请您到议事堂处理。」
闻言,乔沁禾愣了愣。
这是考验吗?
刚成为莫少夫人的头一日,就发生了需要她处理的状况?这是巧合或是旁人加诸在她身上的压力?
她叹了口气,不敢多想。
彩荷忧心地瞥了主子一眼。「小姐……」
「没事,到前头去瞧瞧吧!」
她深吸口气振作精神,准备迎接那将临的挑战。
第5章(2)
莫府的议事堂位在第二进院,宽敞的厅堂可容纳上百人,厅前广场则于年节庆时,用以设宴慰劳铺中伙计。
关于莫府的位置、屋房配置,莫太夫人也曾同她提过,但这会儿她没心思细看,脚步匆匆地走过月洞、绕过长廊,不敢怠忽。
来到门扇大展的议事堂,见着堂里有几道身影,瞬时,乔沁禾更觉心头难安。
往日莫太夫人虽进府教授她关于事业经营的点滴,但没有她在身边帮忙,毕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是否能顺利将事情处理好。
远远地,莫二爷见她急行而至,暗暗扬了扬唇角。
莫太夫人骤逝,留下了一堆事未处理,他不服乔沁禾当家,遇上这状况,便顺理成章将棘手的事推由她处理。
他倒想知道,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能有什么扛起莫家家业的本事?
待乔沁禾进厅堂上座后,「润宝坊」大掌柜立即禀报。「少夫人,几个月前进货驮队行经湖州大山,地牛动,山上滚落的大石挡住要道,驮队过不去,无法取货,怕是赶不及过年前把货送回京啊!」
今年也不知「润宝坊」走的是什么运,先是太夫人骤逝,再来是遇上天地异动,阻碍了陆运驮队。
年关将近,「润宝坊」每逢年节庆,铺前会挂起五彩缤纷的锦纱灯笼,遇上返京时分,铺子里采买的人潮惊人,热闹非凡,若无法尽快补足,必定会造成「润宝坊」极大的损失。
大掌柜禀报的难题,让乔沁禾赫然想起莫太夫人曾说过的话。
「润宝坊」卖的文房四宝货源,分别是来自四地的上品——宣州进纸、湖州进笔、安徽进墨、端州进砚。
湖州大山地牛动,缺的货便是笔,陆运走不成……是否可改走水运?若可,那娘家的资源这时便可派上用场了。
在她定心思索的同时,二爷默不作声杵在一旁,等她出声定夺,心底盼着她能示软求救,询问他的意见。
岂料,乔沁禾却对着身旁的丫头道:「彩荷,你回乔府拿张水域分布图回来。」
娘家做的是水运生意,有中原境内的运河水域图,她得借图才能知道,走哪条运河大道可以省去最多时间,以最快的时间抵达湖州。
彩荷尚不及应声,大掌柜便问:「少夫人您……是想走水路吗?」
「既然山路走不成,当然得走水路。」
这时,始终静默的莫二爷忍不住开口。「少夫人,你可知走水路比驮队陆运慢,更别说这严冬天候,天气随时会转冷,倘若河上结了冰,让船冻在半途,可怎么办才好?」
「可以的,离大寒尚有大半个月,要走哪条江河,可事先查清往年河封冻期,避开这风险。再者走哪条水路也有关系,若走长江水系便不用担心河封冻期问题,又或许走大运河会便捷些?这些都得看过水域分布图,才能决定。」她有条不紊地分析,暗幸这突发状况并不难处理。
再有,乔府的水陆生意虽是没落,但爹亲手下仍有不少掌船能手,她相信能解决这燃眉之急。
确定该怎么做后,乔沁禾不容置疑地交代大掌柜。「大掌柜,这事我来处理,您可以回铺子了。」
大掌柜闻言,颔首抱拳退了下去。
她又转向莫二爷,有礼询问:「二叔,晚些沁儿再给您及二婶敬茶,可以吗?眼下这状况,我还是得亲自回娘家一趟,同我爹爹商议租船借人之事比较好。」
莫二爷觑着她的果断神态,竟有些不安。
她……是莫太夫人亲手调教出的人啊……
暗暗抑下不安,莫二爷掀了掀唇,冷声道:「咱们可不奢望能喝到少夫人奉的茶啊!」
乔沁禾怎么看不出二爷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暗地里他或许恨她恨得牙痒痒呢。
「二叔,这是礼俗,按例得遵,只是状况紧急,还请二叔、二婶海量包涵。」
虽然知晓她是莫太夫人一手培训的人,但没瞧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莫二爷失望到了极点。
但乔沁禾说得诚诚恳恳,他若不接受又显得小肚鸡肠,于是他撇了撇嘴,假意说:「去吧,敬茶这种小事,怎么也不比铺子里的事重要。」
「谢二叔包涵。」
乔沁禾急急福了福身便退下,心里却是苦恼不已。
今日是归宁日,她非但没和丈夫一起回娘家,还带了一个小麻烦回去,不知道爹亲会不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呢。
乔老爷一见女儿归宁回门,心里欢喜,但不见女婿,一张老脸瞬时拉下。
「那臭小子没陪你回来?」
她虽然也恼莫封骁,但用「臭小子」来形容她的丈夫实在太过了吧?
「爹,什么臭小子?女儿嫁的这个臭小子,可是袓先爷爷们为女儿挑选的对象啊!」
乔老爷不理女儿的抗议,依旧板着张臭脸,忿忿地问:「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让那个臭小子忙到要你自己拎着两坛酒回来见你老爹?」
即便不确定莫封骁有什么重要大事,但硬掰也要掰个理由不让爹为她的亲事担心,至于那酒……并不是给爹的啊!
「他……门里有要事得办。」
乔老爷冷声啐道:「哼!你老爹不是笨蛋,瞧你支支吾吾,就知道明里不是这么回事。臭小子,老太夫人才去了多久就肆无忌惮?他眼底还有我这个丈人吗?」
自从爱妻去世后,他把宝贝女儿宠上心头,虽说这门亲事是长辈订下来的,但莫封骁在女儿归宁回门这日给她受这委屈,教他这当爹的怨气难咽啊!
「爹,女儿知道您心疼女儿,但为人妻子也应该体恤、包容夫君,感情才能走得久远。何况,旧俗也得视状况决定是否依行,否则岂不显得迂腐、古板了?」
闻言,乔老爷心头无限感慨。
他这个女儿私下虽然不规矩,却也懂事得令他心疼,加上嫁进莫家的责任沉重,他这个当爹的怎能不忧挂呢?
「唉,罢了,酒拿来,让你爹消消气。」
乔沁禾一怔,为难道:「爹,那酒……是要给涛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