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来左家,自然要带着小秋,左爷今日先娶妾,不管冯玉环对这桩婚事是否心甘情愿,她都会恼羞成怒,她找不到她发泄,小秋肯定成了头号炮灰,她不把小秋带走怎行?再说小秋是她的贴身丫鬟,她自然要带小秋一起来。
没有应声,她想,小秋真是体贴,知道她累,不忍心打扰她,以后她一定要帮小秋找个好人家,让她过点好日子,毕竟她也是冯玉镶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背对着来人,侧身躺着,快要睡着,可又想到什么,一只手指向桌子,「桌上的食物,你想吃就吃。」
左世平在离床三步远地方停下,一双深沉的黑眸直瞅着侧躺在床上的人。
冯玉镶怎像变了个人似的,才短短三年……不,这三年对他而言,犹如隔了三十年那般长久。
隔了三年,他回来了,这次回来,他要报复的对象,第一个便是冯金城和冯玉环父女,冯玉镶并不在他报仇的名单内。
虽然冯玉镶也是冯家人,但他很清楚她在冯家并无地位可言,境遇只比丫鬟好一些,他印象中的她,是个怯懦不得宠的冯家大小姐,他不确定以往自己是否和她说过话,因她总是低着头,声如蚊鸣。
可三日前,他到冯家提亲却见她站在温氏身边帮她按摩,温氏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尤其她向来注重嫡庶之分,连身为嫡女的冯玉环都不见得能获得温氏喜爱,伴在她身旁,冯玉镶却……
那日,他见她的眼神晶亮,神情充满自信,给人一种伶俐聪慧的感觉,他很疑惑,一个人的个性,怎可能在三年内转变的如此之大?但想想自己后,他也不觉得怪了,他不就在三年内,由一介文弱书生,变成满脑子只有复仇的冷血商人?
盯着她的背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她显然真的睡着了。左世平没来由的低笑了声,才说她给人聪明的感觉,这会又觉得她少根筋,别的妾室在房内端坐等着伺候他,她却自顾自的倒头大睡。三日前,温氏来和他商量,说她想嫁他为妾,他想,这是温氏的托辞,冯玉镶定是温氏安排前来,倘若日后冯家有难,希望他看在姊妹俩的分上,定要出手相助。
不管冯玉环或冯玉镶,她们都是温氏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之所以答应娶冯玉镶为妾,是因为他知道心性高傲的冯玉环,向来不把冯玉镶当姊姊,极为鄙视她,若是这样的庶姊爬到她头上,她必然无法忍受,所以他才答应纳冯玉镶当妾室。
他不只要早一日娶冯玉镶进门,还要早一日和冯玉镶有夫妻之实,他要让冯玉环知道,她这个正室,比不上一个她向来不在放眼里的庶女,她,连妾都不如!
忿恨之火在眼里狂燃,坐上床,左世平伸手欲扯开左佳欢的衣服,手才抓住领口,已入睡的她便惊醒,不但用力挥开他的手,还打他一拳,他一个没留心,胸口已然被狠狠捶了一下……
左佳欢反射性的坐起,想再补上一拳,却惊见坐在身边的人是她的丈夫,拳头在他胸口前紧急停住。
「左、左爷……」她惊恐得张口结舌。
左世平一双锐眼直瞅着她,这人,绝不是他所知道的冯玉镶!他倏地抓住她的手,冷沉质问,「说,你究竟是谁!」
她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则是满腹疑心,手劲加重,似要把她的手给扭断了。
「疼!疼呀,放开我!」左佳欢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左世平放开她,厉眸直瞅,依旧是那副质问的口气,「你是谁?」
「我、我是冯玉镶。」
「你不是!」他断然道。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还会拳脚?至少他认识的冯玉镶不会!
「我……噢,我是冯玉镶,但不是以前那个冯玉镶。」她绕口令般的话语,令他听得更疑惑。
「其实是这样的,三个多月前,我被诬陷偷了玉环的玉簪,她就让下人把我往死里打……」她将白胡子神仙把她变聪明那套说辞,再加油添醋的同他说一遍。
「可能是白胡子神仙,怕我又被欺压,才赋与我神力,只要我遇到危难,我的力气就突然变大了。」她说着,装柔弱的瞅着他,「不过这会知道没有危险,我的手,一点力气也没了。」这话不假,手差点被他扭断,她疼得没法出力。
虽然说是她先捶了他一拳,可那是因为她误以为有坏人,发现是他就住手了,这人却真不懂怜香惜玉,哪有人在洞房花烛夜,狠心想扭断新娘子的手
是说,他明明同日纳了四个妾,为何独独往她这儿跑,方才他伸手欲拉她衣领,莫非是想……
天啊!她差点就在睡梦中失身了!
虽然在现代她有交过男友,也有过肌肤之亲,但她现在是冯玉镶,人家可还是处子之身,说来就来,这么突然,也没给人家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想着,她内心除了恼火还莫名害羞起来。
他半信半疑的看她,照理,已不信任何人的他,绝不可能相信冯家人所说的话,更何况,她说的显然是怪力乱神之语。
可眼前这个冯玉镶,一说起话来,他的心绪便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莫名想相信她。
「等等,左爷,你认识我?」左佳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我是说你以前就认识我了?」
若非如此,他怎会一口断言她不是冯玉镶,显然他早知冯玉镶是怎样柔弱的女子,不如她这般剽悍敢对人动手。
左世平一怔,他竟在她面前松懈了防心!
「之前我并不认识你。」他淡然道。
「是吗?那你方才怎一口咬定我不是冯玉镶?」她水汪汪的大眼直瞅着他。
「我来京城做生意已两年,冯家的事,我略有耳闻……」他淡然的道:「只是不知你竟会遇着如此光怪陆离之事。」他四两拨千斤的把问题挥开。
左佳欢盯着银面具下的那双眼,她明明是心理医生,却看不透他真正的心思。「你,为何没被我的脸吓着?」左世平转移话题。从她醒来到现在,他们俩坐在床上,距离很近,她直视他的眼神却没半分恐惧和……嫌恶。
一般的女人只要一看到他戴面具的脸,就会吓得惊叫,即便是他在迎春阁买回的三名歌妓,明知他家财万贯,接近他讨好他,肯定有好处,但她们一看到他仍流露出惧意,唯独她,无畏惧的迎视他。
他突然懂了一件事,原来是因为她不害怕的眼神直视他,自己的目光才会被她吸引。
「我,我其实有被吓着一点点……」她装出畏怯的模样,「不过我想,我既然嫁给你,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你是我的丈夫,再丑都是,我得伺候你,不能一直害怕看你的脸。」
左佳欢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会编造鬼话了!
她压根不怕看到烧烫伤的脸,她的病患有一部分就是烧烫伤患者,是以,她怎会怕,他们的外伤需要医治,内心更要疗养,他们需要更多的关怀,她总是投以最真诚的笑容面对他们。
左世平看着她,她明明就是一个关在冯家大宅的单纯庶女,说那些话倒也合情合理,可他为何觉得她表里不一。
她的眼神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又像是蕴藏一丝促狭,还有一些心计……这小女子,竟让他无法完全摸透其心思。左佳欢低眼,却没见他腰间挂着辟邪玉,她这才惊觉自己和他闲聊这么久,竟一时忘了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