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自己的阁主自己护,但也不能伤着未来的阁主夫人,一时间非常纠结,好几个已准备拉着惠羽贤上马跑人,为避阁主大人锋芒,只能先跑再说了。
惠羽贤站得稳稳的,心跳却如急鼓。
此际她轻易一个动作都可能引发冲突,造成更多误会,如此一想,就更不愿在他面前露出丝毫胆怯。
而她都觉下一瞬肚腹便要遭受重击,却听他低幽幽间问——
「被我无礼对待?你是指绿柳山庄和金刀欧阳家的那两位吗?这天下好儿郎多了去,她们二人不去爱,偏要争你,贤弟……」
她侧眸瞥去,怡与他深漠的眼神对上。
离得这般亲近,她心口不禁重震一下,听他又道——
「她们所争之物是有主的,既已有主,就不该眼红,起非分之想,绿柳山庄和金刀欧阳家对自家子弟的行径不知约束,甚至助纣为虐,大张旗鼓欲从我嘴里掏食,贤弟且说,真要算帐,到底谁无礼于谁?」
从来都知他可以很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也可以摆出孤高冷漠的一面,冻得人周身发寒,然后是他那一张嘴,真斗起来,锐不可挡,其为诡辩亦不忘带着正理……惠羽贤憋红了脸,放在两边身侧的手悄悄握起。
凌渊然徐声回:「贤弟还有什么话好说?为兄洗耳恭听。」
她抿抿唇,十指陡然收紧。「还有老祖宗呢!你把老人家那地方撞破,日石瓮室破了,山腹也破了,你头也不回走掉,难道不该回去赔罪?老祖宗把我揪去,骂给我听,说你这下赔大了,若不先生个三男三女送进幻宗谢罪,这事不能了!你得跟老人家赔罪,他们……」
「好。」他蓦地应声。
「什么?」惠羽贤念他念得正顺,忽遭他中断。
「回去赔罪。」话一出,他阔袖一展,缠上她的腰。
「凌渊然你——」想骂都骂不出口了,她腰身被挟得牢紧,人已一飞冲天。
惠羽贤彻底体会到那疾速破风的滋味,不是她在冲,她是被带着冲,迎面扑来的风力道太强,她张不了口,连眸子都快睁不开。
就算这两年多来,她的内力和轻功皆大有进展,可与这个明显异变的阁主大人相较,当真不值一哂,连提都不用提。
他突然把她带走,是劫人劫上瘾了吗?
想到乘精阁西疆别业前的双方人马以及柳家、欧阳家的两姑娘,她这一口气确实越叹越长。
稍值得庆幸的是,卓义大叔和乘清阁马队的领头大哥皆是本事极好的江湖老手,会晓得该怎么做最为妥当。
一袖兜头罩脑盖住她不安分的脑袋瓜,微沉地将她的脸蛋按住。
风声猎猎,风劲几可切肤,她是被他裹在怀里了。
张眸什么都看不见,其他感觉便更为敏锐。她枕着他的颈窝,那颈脉细腻的跳动让她叹息,涌出莫名的感动……贴得如此近,触到他的脉动,在这样的时候才有了真实感——他离开那样久,终于终于,走回她身边。
忽觉这样也很好。
把她劫得远远的,去到一个只有她跟他的地方,她想仔细地、好好地看着他。
不再挣扎妄动,她反手搂紧他,将自己托付出去。
阁主大人的「回去赔罪」,原来是玩真的。
按理,从西疆或大西分舵出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适,三日可抵苍海连峰,惠羽贤却觉自个儿应该「飞」不到两个时。
飞飞飞,再飞飞飞飞,待裹着她头脸的宽袖撤开,老祖宗的谷中山腹已在眼前。
她惊愕未歇,话问不出半句,腰身又被他捞起。
严重异变的阁主大人有门不进,有道不走,捞着她竟从峰顶的破洞直直落下、落下、再落下,被他冲破的此洞,洞宽恰合两人,至于洞的深度不消说,自是直通到山腹深处的晶石瓮室方止。
惠羽贤环顾四周,那天被气的老人家揪进来听骂时,她脑中一片混乱,惊喜他的出关,惊愕于他出关的方式,除了盯着上头的破洞发怔,根本无心看清楚这间瓮室……竟除了嵌满晶石的壁墙和一张广榻,什么也没有,他就在这里辟谷团关,靠自己的气血和能耐,一点一滴渡化掉虫族。
她背对他揉揉眼,脚步往门的方向走,低语:「得先拜见老祖宗。」
她又被一把捞住腰身,熟悉的、却比以往微凉几分的气息拂在她耳边。
「你当老祖宗会不知道咱们回来吗?」
「知道归知道,当晚辈的自该去拜见。」她企图掰开他的臂膀,可惜无法撼动他半分。
「也不必急着拜见。老人家不是要我回来赔罪吗?身为儿孙不乖乖低头如何可以?所以先赔罪方为重中之重的要事,不是吗?」他顺手解开她腰上软鞭,拉扯她的腰带,另一袖则环过她胸前,将她往后压入自己怀中。「不是要三男三女吗?这个罪我愿赔。」
……等等!所以挟她回来就为了这等事。
三男三女……他真要拖着她蛮干?就在此处?
「凌渊然!」她气到屈起手肘往后就是一记,长腿后踹扫他下盘,还拿后脑匀攻击,往后狠狠撞去。
他连番闪过,只闪避而未出招,一直将人困在两臂之间。
然,怀里的人儿越挫越勇、越战越猛、越打越狠,连连攻他的上路和中路后,突然晃出一记虚招,实打他的下盘。他被扳倒,终才岀手将她也倒在榻上,扣住她双腕将她制在身下。
「凌渊然你起来!」惠羽贤喘到面泛潮红。
她打输是绝不哭的,但这一次输得很伤心啊,泪水从两边的眼角流出,还流进发丝和耳朵里。
第16章(2)
伏在她上方的男人抿唇不语,不但不起来,身躯还干脆一沉,似力气用尽一般整个压在她身上,脸埋在她颈窝。
以为他真无力了,惠羽贤扭了扭臂膀,依旧挣不开他的箝握。
怒啊!他到底想怎样?
「凌渊然你、你……滚!」她边流泪边骂。
哪里知道,她被他这么弄着,两人真在榻上滚了三圈。
「滚了。」他低低应声,语气懒懒的。
「……」惠羽贤整个很无言,无言到眼泪都不流了。
她望着晶室上方那个洞,隐约能看到天光闪亮,彷佛在笑着他们俩。
她不动,他亦不动了,直到她气息渐渐缓下,力气渐聚回,才又挣了一下,哑声问:「你究竟想怎样?」
埋在她颈侧的脑袋瓜蹭了蹭,他在摇头。
好半晌,他终于懒懒地答话。「不知道……就仅是想闹你而已。」
「啊?」她眨眨双眸,确定自己未听错。「为何啊?」
「……不知道。」他还是摇头,动也不动,似觉两人这样也很好,他的心可以沉静下来,不再暴冲。
接着倦意袭来,浓重得令他不由自主地掩下扇睫,藏在意识深处的感觉涌出,他不禁喃喃低语——
「五年为期,五年……若不能出关,为兄想你别等,又想你一辈子为我守着……醒来,却不见你……原来你被人惦记上了,三笑……笑得姑娘家为你比拼吃醋,闹得江湖皆知,越想,心里越急……贤弟真把我淡了,为兄便把这江湖翻了去,五年为期,我……我未负你,亦不许你有二心……」
……二心?
她哪里还有第二颗心?
光是为他就已操碎了心。
甫止的泪水再一次渗流,既气又怜的,她泄恨般捏他的脸,忽觉颊肉都捏不太起来,那张清俊无端的脸当真消瘦到快成皮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