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个族老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他们活了一辈子,即便在村里如何受人敬重,但终究脱不了穷困农家的出身,整锭的银锞子都少见,更别说这样满满一盘了。
一、二、三……几个人迅速数了一遍,二十锭五两银锞子,也就是一百两!
一百两啊,足够盖上四栋青砖大院子,够娶回五个孙媳妇……
「他日京城里传扬,新演算法出自任家,最后却发现任家并没有一个孩童学习这种新演算法,终归是不好。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交给任家的束修,村里也能建座学堂,说不定过十年,任家已是大越第一算学世家。」
许是读书多了,旁的不成,画饼的技艺都是一流,隋风舟的「手艺」比任大义可是又精湛许多,直听得几个族老都红了眼睛,好似看到了任家名扬大越的一日……
夏日的晚风轻拂,没了日头,天气和缓又凉爽很多,欢快玩耍了一日的鸟雀和小兽,匆匆赶回巢穴,安心等待进入梦乡。
周家的青布小马车慢悠悠行出了任家村,留下一众村人都是满脸好奇疑惑,还有狂喜的几位族老。
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二爷爷,这富家少爷来咱们村里做什么?难道要买瑶丫头做小妾?」
旁人虽然没有说,但大半也是这么猜测,没想到族老开口就是呵斥。
「闭嘴!以后这话谁若是再敢说出口,别怪抬家法惩戒。我们任家的闺女聪慧知礼,就是京城的大家闺秀都不见得比得上,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脾气最火爆的三爷爷吹胡子瞪眼,吓得说话的妇人缩了缩脖子,但神色里还是有几分不服气。
倒是二爷爷最是老奸巨猾,赶紧打了圆场,「大伙不要乱猜了,难怪老三发火,咱们任姓是一家,外人乱说挡不了,自家人却不能往自家闺女身上泼脏水。方才上门这位公子实在是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先前咱们都是冤枉瑶丫头了。」
「冤枉她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任大义第一个问出了口。
「就是啊,城里人都在说呢,难道还错了?」众人被挑起了好奇心,七嘴八舌的问个没完。
几个族老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一致意见,于是,原本被人诟病勾搭富家公子的任瑶瑶,在几个族老嘴里就变成了聪慧至极,命中旺族的好姑娘。
众人从任瑶瑶得了新演算法,到教授富家公子,再到将来还要带着任家扬名大越,最重要是富家公子以束修的名义留了大笔银子,以后自家孩儿不必花银子就有书谅了。
「这是真的?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还犯愁要送二娃去学堂呢,如今可好了。」
人分三六九等,但望子成龙可是不分这个,天下哪个做爹娘的不盼着儿子出人头地,考状元做大官?如今族里名利双收,可不正好给了自家孩子最好的机会。
几个族老摆摆手,眼见众人都安静下来这才道:「明日各家出个人手,买材料翻新宗祠,分出一间做学堂,每日请瑶丫头来教授上一个时辰,另外……」
二爷爷望向任大义,干咳一声,又道:「瑶丫头怕是只有算学精通,谅书识字还是不成,以后要大义你多费心,带着孩子们先学着,待得村里寻到先生再替换,你看如何?」
任大义这会儿早就气得脸红脖子粗了,论起来任瑶瑶是他的亲侄女,不知在何处学了新算法,居然不是第一个告诉他这个大伯,反倒教授了外人,外人又传到了族里,他如今不但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还要每日带一群小娃子读书,简直是岂有此理!
「几位叔伯,不是我吃不了苦,实在是再有几个月就要大考……」
二爷爷早料到他会搬出这个借口,顺势便道:「无妨,你若是准备科考繁忙,就让全哥儿来教授,左右他也读了十年书了,先教娃儿们读个《千字文》总能胜任吧。」
村人目光灼灼,任大义就是再不愿意也说不出口,只能应了下来。
几个族老心满意足,各自心里的小算盘拨得是噼啪作响。明日釆买让自家儿孙去办,总能落下几两银子,任大义父子还有任瑶瑶充作先生,又省了一笔束修,算下来这一百两银子该有一大半会进了他们的腰包,实在是天降横财啊。
好在几人到底也没被银子彻底迷了眼,想起隋风舟神色淡淡,却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他们琢磨了一下,又多添了两句。
「老二一家住在村头草棚,实在太不像个样子,瑶丫头又给族里带来这样的好事,不如祠堂修好后,匀两间出来给他们一家暂住。都是同族,总不好看着他们受苦。」
这样顺水人情的事,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眼见天色黑下来,族者一挥手,所有人就都一边议论着一边回去了。
陈氏本来还在家里等着好消息,不时同睡醒出来寻吃食的大儿媳说上几句。
「我就说那个死丫头不是个好东西,你看,如今还丢了整个任家村的脸面,明日赶紧把她抓回来,关在家里做活计,再也别出去了。」
冯氏贪图老二一家的摊子生意好,难得附和几句,「就是啊,姑娘家就该圈在家里,怎么好抛头露面。以后摊子生意让老二两口子照料,但银钱可要娘收着,否则老二两口子被那丫头一撺掇,还不知道要再做出什么丑事呢。」
「我也是这么想着呢!」
第八章 一百两束修(2)
婆媳两个正说得欢喜,突然见到任大义气呼呼进来,还以为族里处罚老二一家太严重。冯氏赶紧上前假惶惺地安慰道:「老爷你也别太担心老二一家,瑶瑶这次确实闹得太出格了,等明日族老们气消了,再去跟他们求情就是了。」
陈氏也是撇嘴,幸灾乐祸地嗔道:「我看就是活该!是不是动家法了?打了多少鞭子?没死就成,过几日把人抓回来赶紧干活儿,家里攒了一堆衣衫还没洗呢。」
任大义也没了往日的穷讲究,抓了水瓢直接舀了凉水就灌了下去,之后一口气把侄女如何吃里扒外教授外人新演算法,族里如何得了银子,偏袒老二一家的话说了。
最后到底忍不得气,骂道:「这个小畜生,白白便宜了外人,又堵了族老和村人的嘴,反倒是我和全哥儿要教狗屁娃子们读书,耽搁读书不说,一文束修也拿不到。」
陈氏和冯氏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安慰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一百两银子啊。
任瑶瑶是她的孙女,富家少爷来送束修,为什么不是送到自家门上,怎么就送去宗祠,落进几个族老手里了?
「啊呀,气死我了!那可是我家的银子啊!」陈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就骂了起来。
冯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眼见婆母这般,气得恨不得伸出一踹,一叠声地催促道:「娘啊,这可不是哭的时候,您赶紧去老二家问问,让瑶瑶去族老那里把银子要回来啊!」
「啊,对,死丫头,看我不扯掉她的头发。好好的银子,非送到外人手里!」
陈氏从来就是人家装枪药,她放得最利索,听到儿媳「指点」,立即跳起来就往村头跑。
可惜,几个族老也不是省油的灯,早早就等在村头了,任家五口一出现在大路上,他们就带人迎了上去。
刘氏同任大山都吓得变了脸色,一把将闺女藏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