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去院外端两碗豆花和几个烧饼回来。」
周福眼珠子转了转,会意的笑起来,「是,少爷。」
忠义侯看不到这主仆俩打的眼神机锋,一路确实也是赶得急,又渴又累,于是吩咐道:「多买一些,还有随我一同赶来的护卫也垫垫肚子。」
不过一墙之隔,很快周福就带人端了热腾腾的花生酱烧饼,外加大碗的肉酱豆花进来。忠义侯多年不改行军时候的规矩,闷头大吃,最后赞道:「这饼子不错。」
隋风舟勾起了唇角,放下茶杯,问道:「爹,您就不好奇儿子是在哪里得了榨油的法子?」
忠义侯挑起眉梢,刚要开口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望向手里的半个烧饼,这饼有花生的味道,颜色橙黄油润,难道……
「正是,父亲,先前孩儿用献粮之功救下的人就是孩儿心仪姑娘瑶瑶的父亲,这次的榨油之法也是瑶瑶的功劳,她生性胆小,生怕这榨油法给家里惹来祸患,一直藏着掖着,因为不忍心儿子失了爵位,这才拿了出来,想着替儿子讨回失掉的封赏。」
「真是胡闹!」忠义侯手里捏着烧饼,有心想要扔下又舍不得,干脆大口吃掉,末了含糊怨怪道:「这等大事岂能儿戏?如今皇上怕是要以为咱们一家站到了太子身后,好在太子是大越皇位承继的正统,我又主动卸掉了兵部的职司,这才……罢了,你如今也有爵位在身,我以后总能睡个安稳觉了。到了年岁,去黄泉见了你娘,我也有脸同她交代了。」
提起过世的周氏,父子俩都沉默了。
良久,隋风舟才低沉说道:「爹如今负责粮草事宜,我先前献粮还划下小半,这次爹都带走,足够支撑整个西征。以后我会长居塞安县,侯府怕是不会常回去,但爹有事尽管吩咐。」
忠义侯叹气,他之所以进门就高声呵斥,哪里是气恼,多半是羞愧。只是身为父亲,他又怎么好同儿子低头,只能这般虚张声势的掩盖……
「既然你心仪这个姑娘,她又待你一片赤诚,那……明日我便去提亲,定下亲事后,我就回京。」
「好,劳烦父亲了。」
隋风舟起身,跪地行了大礼,挺拔的背嵴好似在表达他的志在必得,一如当年某人跪在这里恳求周家把千娇万宠的姑娘嫁给他,他还记得岳父眼里的不舍和犹豫,说起来是他愧对周家……
「既然喜爱,既然如此恳求,以后就待那姑娘好些。」
「是,爹。」
第十六章 侯爷上门提亲(2)
任家老少五口,这一日如同往常一般起身做饭,拾掇家里,预备出摊的出摊,读书的读书,看家的看家,虽然过得平淡但安宁,让一家人都是常把笑容挂在脸上。
辉哥儿昨日贪玩,没把先生交代的课业背诵熟练,于是早饭也不肯吃,洗了脸,扯起书包就要往学堂跑。
任瑶瑶正好从灶间出来,见到弟弟这个样子,随手抓了两个包子赶过去,高声喊道:「辉哥儿回来,拿两个包子垫肚子。」
「哎呀,姊,我来不及了!」
辉哥儿嘴上抱怨着,却还是跑回来拿了包子,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冲出了门。
不意门口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队人马,当前骑马的一个老爷子看起来有些面熟,但脸色太过严厉,身后护卫模样的人更是手握腰侧的长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啊!」辉哥儿吓得顿住脚步,嘴里的包子都掉了下来。「姊,快跑,大伯找人打上门来了!」
小小孩童尖利的声音如同清晨鸡鸣,划过整条巷道,也惹得邻人都开门探看。
当然,这一看也是吓到了不少人。
任瑶瑶皱着眉头走出来,原本以为又是老宅的人来闹事,结果也是看得愣住了,但转而想起隋风舟的话,她的脸色又是猛然红透。
忠义侯坐在马上仔细打量眼前的姑娘,身形娇小,脸色红润,大眼灵动,即便见到他们这等阵仗也没有花容失色,可说是胆色过人,而且显然很快就猜到他的来意,也足够聪慧。
他转身跳下马来,朗声笑道:「丫头,去告诉你爹娘,就说京城忠义侯隋东成上门拜访。」
任瑶瑶不等说话,方才还害怕的躲在姊姊身后的辉哥儿却是开了口——
「你是侯爷?那就是大官了,来我家做什么?」
任瑶瑶脸红得更厉害了,想要堵住弟弟的嘴巴,却听见忠义侯笑得更是爽快。
「当然是提亲了,我们隋家要娶你姊姊做长媳,小孩子不懂,赶紧去通报你爹娘。」
原本各家躲在门后的邻居听到这话,都是齐齐开了门,尽皆望着忠义侯等人,眼里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即便他们是小门小户,也清楚忠义侯是多大的官儿,起码比府尹老爷要高上好几个等级吧。京城里什么大家闺秀没有,居然要娶一个卖烧饼家的姑娘,这简直是要惊掉人的大牙,传扬出去能轰动整个大越……
任瑶瑶眼角余光扫到邻居们聚了过来,更是害羞,强忍着脸红引着忠义侯往屋里走,待得见到爹娘出来,就赶紧快步回了自己房里,留下一头雾水的任大山夫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方才小儿子冲进门就嚷着姊姊要嫁人了,他们还以为儿子开玩笑,拍了他几巴掌反而被他扯了出来,没想到家里当真来了客人。
忠义侯瞧着任大山夫妻都是老实农家人的模样,心头倒是有些踏实。
昨晚他可是抓了周福问个清楚明白,对于任家姑娘的所作所为,简直有些惊讶,能够带着爹娘反抗祖母,分家出村,做买卖养家,甚至琢磨出新式演算法、花生榨油,这样的姑娘简直是妖孽。
若是任家夫妻也是一个模样,他免不了就要认为这一家人是不是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所以迷惑了自家长子。
现在一见倒是替儿子庆幸,这样老实的农人,比之京城擅长勾心斗角的那些老怪物要好上太多了。
「任兄弟,弟妹,实在是打扰了。」
任大山眼见这个气势非凡、头发花白的汉子同自己行礼,赶紧惶恐回礼,接着问道:「请问您是?」
「本侯爷姓隋,住在周府那小子是本侯爷的长子。」
「啊?」任大山同刘氏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惶恐。
刘氏护着闺女,开口就道:「我家瑶瑶没犯错,是您家隋少爷总找来……」
「对,就是我家小子看上了你们家姑娘,我今日就是来提亲的!」
忠义侯笑得爽朗。他年少上战场,待到功成名就,足够撑起侯府的时候,人到中年,娶了周氏生下长子,如今已过五十白头,这般看着尚且不到四十岁的夫妻,倒是有半个长辈的豁达。
「娘,请客人进屋喝茶吧。」
任月月这些时日被姊姊带在身边,倒是学了礼仪周到,见到父母雕像一般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请客人进屋,连忙开口说了一句。
任大山夫妻这才想起自家失礼了,「啊,好,快屋里请!」
一时间进了屋子分宾主落坐,刘氏亲自张罗了茶水,哆嗦着手给忠义侯倒了一杯,看他并没有嫌弃茶碗粗陋,茶叶劣等,抬手就是一饮而尽,心头终于放松了一些。
「侯爷,您方才说今日是上门提亲?」
「对,我家那不成器的长子,文不成武不就,但好在还算聪慧勤谨,如今刚刚被皇上封为安国伯,以后总算有些根基了,我今日才敢贸然上门,恳请兄弟和弟妹把你们长女许配给我家、子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