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马。」润玉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许多,使劲蹬下他的胸怀,一个箭步冲向议事处。
撒克尔蹙着眉打量四周。
屋外除了己方的马匹之外。也添出七匹陌生的马匹。各自的鞍峦、马身,或多或少留下交战的痕迹,尤其是那七匹健马。看样子己方人手真的把那帮匪贼全数抓回来了,而且战况颇为激烈。
议事屋的木门嘎吱拉开,宫泓一行人踩着疲惫却亢奋的步伐,正好迎上润玉奔近的倩影。
「哥哥!」她欢声投入二哥胸前,迅速被众位哥哥包围住。「你们累了吧?有没有受伤?我天天盼望着你们回来。」
大伙儿七嘴八舌,抢着询问她这段期间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大家都待我极好--」她嫣着俏脸,有些腼腆。「哥哥,你们抓回多少盗匪?」
宫泓和同伴交换几许视线,脸上蓦然浮现怪异复杂的神色。
气氛剎那间僵凝下来。
「小玉,这个……」宫泓在犹豫着该如何告诉她。「我们抓回来的盗贼……呃……」
「其实,只要你们平安,那些抢贼的事情我才不关心呢!」她还以为哥哥的使命没有全数达成,颜面上挂不住。
「不!妳要是瞧见那个抢贼头子……」
「钟雄!」宫泓突然喝住兄弟的快言快语。
撒克尔缓步接近他们,凭着征战多年的敏锐,立时察觉出宫氏一行人的异状。
「宫兄,这一路辛苦你们了。」人家即将成为他大舅子,口头上自然得礼敬几分。
「真正辛苦的事情在后头。」钟雄听起来怪腔怪调的。
润玉一怔,「怎么说?」
正说话间,噶利罕推门出来。
「老大,大伙儿都在等你,怎么你杵在门外聊天来着?」
撒克尔虽然尚未弄明白宫泓举止奇异的原因,敏锐的警觉心却让他知道,抢贼的身分似乎让宫家人颇为惊讶。
对方既然是宫泓相识的人物,或者润玉也多少有些牵连。为了避免在事情未明朗之前扯出其它问题。他当机立断。
「小玉,妳先陪令兄回主营用膳吧!」
每个人神秘兮兮的态度引发润玉的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人物这样防着她看?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瞧瞧?」她纳闷地问,偶发的娇蛮性子冒出来。
「这个……啪……」宫氏一伙人越过她头顶,拚命向撒克尔挤眉弄眼,一副抽筋的模样。
「里头不过是一堆臭熏熏的土匪,有什么好看的?」撒克尔的性子向来专断。
「妳走吧!」
他拋下宫氏一伙人,直接迈向议事屋。
门内猛地爆起一声喧嚷。
「当心!」
「别让他逃了!」
噶利罕背对着门,连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一丛傻大个儿已经被内里疾冲出来的人体撞倒。
「哎唷!」两人齐齐跌倒,两败俱伤。
横冲直撞的家伙一身衣衫褴褛,虽然脸容瞧不清楚,依着这个阵仗,外头的人马也晓得了--掳回来的贼子想逃!
撒克尔不暇细想,一脚踩住贼子的胸口,脚底板稍稍一施力,劲道贯穿抢贼的周身大穴,立刻制得对方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犯到我手上的,还没人逃得过!」他冷冷地道。
抢贼呻吟一声,勉强仰起头打量强中手。
「你--」润玉看清对方的容貌,一颗心仿佛从胸口迸出来,登时惊呆了。
抢贼捕捉到她微弱的呼声,挂彩的脸孔转向她的方位,眼眸乍然迸出闪光。
「小……小玉……妹子!」他破裂的唇瓣努力挤出叫唤。
撒克尔的鹰眼来回搜寻着两人惊异的表情,不悦与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重。
「笃行哥哥……」
她脚一软,跌靠回宫泓胸前。
※※※
月娘画成完整的圆脸,悄悄攀上中天。
青秣镇的黑夜向来宁静沉肃,尤其人烟的稀少,更为小镇添上冷清的气息。
今夜,一股萃集的肃杀之气集中在主营和议事屋,从午后盘桓到入夜,压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人人走在营区内、镇道上,莫不蹑着脚跟步步为营。
撒克尔的主帐,更是森冷氛围的中心点。偌大的营帐惟剩他独自踱步,试图厘清目前的乱絮。
宫家人与匪贼是熟识,这个情况让他万万意料不到。尽管宫泓一群人言辞闪烁,那个叫陈笃行的抢匪头子与润玉之间的不明情分,他当然一眼便瞧出来。
以往,像陈笃行这种坏胚子一抓回营地便处死了,而今却受到宫家人的拦阻。
为了某种原因,宫泓并不赞同--事实上,还相当厌恶--陈笃行沦为贼首的动机,可是他却极力想保住陈笃行的小命。
「宫、陈两家亲长具有八拜之交,即使我们的立场无力为陈笃行求情,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在眼前。」宫泓强调。
至于润玉,她自从发现陈笃行的身分,以及他沦落的命运后,一直魂不守舍,时而暗自落泪,时而握拳激怒,撒克尔试过问她话,她也怔怔忡忡地,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下行!留着那姓陈的小子活命,将来终归是祸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蓦然作出决断。
抬手拿起挂在营柱上的配刀,他举步正要回返议事屋,猛不期然被地上的一抹闪光抓住注意力。
营帐的支撑柱子深深插入沙地里,底座堆满杂物,这项异物半落在皮革袋子里,因此他一直没发现。
撒克尔探手,突地感觉满手温润,心里打了个突。
柔细的质感,约莫似块上好玉石。
一块温玉。怎会出现在他的帐内?
他仔仔细细打量一回,心头更是惊讶。
这块玉石……这块玉石分明属于他的,可是,他在一年多前的夜里,转赠给一位中原的救命恩人。而今,温玉非但重回故主手中,甚至远游了这数千里之遥。
「这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无法理解。
玉。失物。润玉黑夜来访……
他陡然联想到,莫非--她便是前来寻找这块温玉,才误打误撞,被他识破了女儿身?
这么说来……
「润玉便是那夜的白衣姑娘!」他霍然直起身子。
没错!必定是如此。他好胡涂,居然没有认出来!
这下可好,情势更加复杂,他反倒回欠她一次人情。白日时,她总算允诺留下来,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别无选择,如今有了这块温玉,一切大大不同了。
如果,润玉以此温玉为信物,提出放陈笃行一马、甚或放他们离去的交换条件,他听是不听?
撒克尔脑中的迷雾只盘桓了一瞬间,随即决定--在情势未明朗之前,不能让润玉知道这块温玉的下落。
此举或许不够光明磊落,但紧要关头,他也顾不得这许多。
总之,绝不能轻易放她走!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地走向帐外,前往议事屋的方向。
以往,他和弟兄们向来选在深夜进行对盗贼的审讯,以免惊扰到青秣镇的镇民,经过烽火洗礼,小镇居民已经够人心惶惶了,不必再添加处决抢犯的场面作调味料。
议事屋里灯火掩映,噶利罕等人和宫家,皆已汇集在屋内,六名匪帮押跪在地上,头子陈笃行却还未押解进屋。
撒克尔一进屋,魁梧的身形霎时让气氛僵凝千百倍。
「陈笃行呢?」他坐上主事的位置,冷冷寒寒地询问手下。
噶利罕向门口的士兵挥手示意,过不多时,陈笃行被两个高头大马的守卫押进来,脸上、身上的外伤明显被人照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