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润玉连忙回头,却垂眼避开他的正视。天性羞怯的一面,毕竟无法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的。
「老大在营里找不到妳,正在发火呢!」噶利牢一肚子郁闷和不悦,显然刚吃过大哥的排头。
「又来了……」她轻叹。
看样子,撒克尔的脾气停留在「阴雨连绵」的阶段,今儿个大家又没好日子过了。
「小鱼,妳也真是的!难道我们老大待妳不够好吗?」噶利罕一时之间改不了口。「妳可知道咱们族里有多少姑娘等着倒贴老大,全给老大一脚狠狠踢到天边去。」
「真的?」她倒抽一口气。撒克尔看起来不像会对姑娘家动粗。
「哎呀!我稍微夸大了一点。」噶利罕赶紧解释,免得吓跑了一尾小鱼儿。「不过姑娘倒贴那部分可句句属实。」
「那你叫他去找那些姑娘好了。」她有些醋怨。
「别开玩笑了!老大喜欢的又不是她们。」噶利罕上上下下地扫她一眼,自言自语。「奇怪了!妳论屁股没屁股、论身段没身段,不晓得老大究竟看上妳哪一点?」
润玉的小脸胀得红通通,既被他的视线触犯,也被他的呆话引怒。
「你--你--你这个粗民当然不懂。」她啐了他一口,急冲冲地开步走。
「老大也没我纤细多少呀!」噶利罕在她身后不平地咕哝。「小鱼,先告诉妳二声,去抓贼的兄弟待会儿就回营,听说他们连贼窝的大头头也逮回来了。」
一听说哥哥回归的消息,她立刻止了碎步。
「真的?」润玉又惊又喜地回眸。「我哥哥还安好吧?」
「等他们进了营不就知道了?」噶利罕耸了耸肩。「我只是想提醒妳,既然兄弟们收获不错,老大的心情应该会拨云见日,麻烦妳识相一些、凑凑趣儿,别让老大又阴着一张臭脸整治我们。」
唉!现在大伙儿有没有好日子,全数取决于她大姑娘的一言一行,惨、惨哉!
润玉又好气又好笑,嗔了他一眼,迈向狮子王的营帐。
「知道了。」
※※※
「这一丁点事也办不牢靠,你将来还能成什么功业?」撒克尔威猛的喝令从营帐内削出来。
「大哥,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诚惶诚恐的声音。
「下去吧!」撒克尔闷哼。
叭哒叭哒,急促的脚步奔向牛皮帐口。
「当心!」润玉差点和来人迎面撞上。
厨房小厮委屈地瞄她一眼,含着英雄泪退下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真邪门,只不过茶水稍微凉了一点,我便成不了大功业?」
润玉暗暗叫苦。
显然今天的撒克尔真的惹不得。
「听说……听说你在找我。」她怯怯地推开营帐的帘子,不敢走得太进去,以便随时可以转身就逃。
「妳也该出现了。」
内帐的牛皮床上,一抹庞大的暗影盘腿坐在上头。她临时进入光线较为阴暗的幕单子里,眼前望出去惟有黑压压的形影,无法看清楚细部线条。
但,从他闷闷的语气判断,她接下来的时光只怕很难捱。
床上的人影忽然晃动。润玉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陷困在他的胸膛。
他的动作委实快得令人发指。
「别这样。」整张素脸登时羞红了。「随时有人会进来……」
「妳老是担心被旁人看见。即便他们没看见,难道还不明白我们的关连吗?」
他低吼道,毫不温柔地封住她。
话说得太白,就很令人羞赧了。
润玉连忙挣开一丝说话的机会。
「别--别--」她努力在他的封锁中求生存。「哥哥--唔--今天回来了?」
一声重沉沉的冷哼从撒克尔鼻腔窜出。他打横抱起怀中人儿,迅速拋回床炕上,而后将她困缚在牛皮帐与健躯之间。
「没错,再隔一个时辰,姓宫的那伙人应该入营了,妳很期待吗?」他的五官再度陷入暗影中。
「当然……」她的欢声微微顿了顿,接着便再也不敢作声。
莫怪撒克尔会心情郁闷。宫泓的回营,即代表着他必须为宫氏囚俘的去留作出决定。当初他出于误会而扣住宫氏人马,如今误会解开了,他也找不着借口再继续禁锢他们,而她--宫润玉,和宫泓人马是是属于同一方的。
润玉垂低了头,默默把玩他胸前的皮索。
撒克尔瞧着她娇弱的倩姿,实在也发不出火气来,只得叹了一声长气。
「出了关外,日后再要回返中原,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他突然出声,诱哄的意味相当明确。
「爹和娘……」润玉嗫嚅着。
「令尊令堂身旁还有妳哥哥呢!再说,女孩儿家养大了,迟早总得离开家门的。」他连女大当嫁的冬烘礼教都搬出来了。「莫非妳打算一辈子留在宫家,不嫁人了?」
倘若未曾遇见他,即使她嫁了人,婆家和娘家也不至于相隔数千里--这种念头当然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不能随便讲出来找死。
「还是妳担心跟着我浪迹天涯,受风吃苦?」他进一步逼问。
「你--」润玉终于抬起一丝丝高度,懊恼地瞪向他。「在你心中,我像是贪享安逸的姑娘吗?」
即使原本的宫润玉怯柔无力,经过这些日子的熏陶,即使流落荒野也勉强懂得维生之道了。
撒克尔本来就不是个有耐性的男人,被她东一句、四一语地反驳,登时火气大了。
「妳这样反反复覆的,我怎么知道妳的心里有什么主意?」真要逼得他恼了,拐了人就走!也省得这堆麻烦。
「终身大事,我怎么好自己出主意……总得问过爹娘。」她忽然又满脸晕红。
「妳的爹娘人在中原,要我找人去绑他们过来吗?」他很认真地问。
「不行。」她嗔他一眼。这男人一点礼数也不懂。「要不然……长兄如父,假若哥哥答应了……」
撒克尔阴沉的眼底蓦地升起一丝火光。
「妳是说,只要姓宫的那小子点头,妳便答应留在我身畔?」
那简单!他只要吩咐噶利罕把皮鞭、烙铁准备妥当,不怕那小子不就范。
「你可得好声好气地询问哥哥,别又惹恼了他。否则,即使哥哥被你迫得答应了,我也不依。」润玉立刻摸中他的坏心眼。
「这么麻烦?」他很不满。
无所谓,鞭子、烙铁照样用,顶多到时候「叮咛」姓宫的一句:「在你妹子面前,可得表明妳是自愿点头的。」一切便大功告成。
「走吧!」撒克尔打横抱起了她,一骨碌翻身下床,足不点地的飘向帐子口。
「慢着,你想带我去哪里?」她惊慌地攀住他肩膀,竭力稳住自己的平衡感。
「议事屋。」他的眼神坏坏的。「一刻钟前,姓宫的那票人已经回营了。」
这家伙!
润玉横「吊」在他的臂弯里,从主营帐到议事屋的这一段路途,两人已经招揽到足以聚结成市集的目光,各种暧昧兮兮的窃笑从各个角落响起。
「放我下来!」她轻轻地挣动着。待会儿若被哥哥瞧见了,他铁定又要怒发冲冠了。
撒克尔理也不理。
远远接近议事屋,门内门外同时闹烘烘的,杂乱的马蹄扬起翻滚的黄灰。
议事屋设在东边的空屋里,前身是青秣镇的杂货仓。关外烽火连天,货仓里早已剩没多少干粮杂粮可以堆积,撒克尔一行人来了之后,索性将仓库改造成临时牢衙,平时逮着的歹犯经过审讯,罪大恶极的家伙立刻处以极刑,如果罪不致死或者其情可悯的难民犯,则关禁到土牢里,等待适当时机,撒克尔再指派兄弟押送他们到有人烟的城镇,交给当地的衙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