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哦一声。“所以你现在想重拾旧爱?”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好痛恨毛笔,我觉得它的存在简直是为了折磨每个小孩。”他皱了皱眉心。“可是我也渐渐发现,每次心烦的时候,只要手上握了一枝笔,坐下来好好写上几篇字,再浮躁的心情也会平定。”
“有时候,我们喜欢什么东西,连自己也不会知道呢,除非有那样的机缘触发。”她点点头,微笑着。
“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把书法练得很好,说不定可以变成大师。”他的眸心又透出她熟悉的光彩。“谁敢说书法不实用?大师的字也是可以卖到好价钱的。”
“你不要老是想着钱嘛!”她笑出声来。
“嗳!受环境污染太深,已经变市侩了,我慢慢改进、慢慢改进。”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鼻粱。
“你整个晚上就在想这件事?练书法?”
“其实我没有特别想什么,只是很想见你而已。”
她望着他小男孩似的腼觍表情,心头忽然有一种近乎发疼的感受。
“那就去练吧!”
“真的?”他的眼中出现不确定。
“真的!”她笑得极温柔。“慢慢来,先把写字的手感找回来。陈姊的先生正好就是教书法的,还小有盛名,改天我陪你去找他聊聊。”
他深深注视她良久。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永远站在我这一边。”他把她拥进怀里,轻声说。
“这可不容易,毕竟你这个人,有时候挺讨人厌的。”她按住他的鼻尖。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指,故意放进嘴巴里咬。
“喂!”
她惊呼,抢起旁边的靠枕攻击他,防卫自己,不到五分钟就被他制在身体下动弹不得。
“不公平,你的力气比较大,让我起来!”她喘着气,秀颜因为过度的笑闹而泛红。
“不让。”他的牙齿闪闪发亮。
“乖,你让我起来,我做消夜给你吃。”她开始进行诱哄策略。
他看着她醉人的红颜,眼眸的颜色加深了。消夜啊?
“好。”他挺干脆的,一骨碌跳起来,还仁慈地拉她一把。
恕仪不敢太挑战自己的好运,一得到自由之后,立刻往厨房跑。
“喔!”
身后的人突施偷袭,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转头往他自己属意的方向跑——主卧室。
吃消夜的时间到了。
* * *
“贱人!”
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热辣辣的耳光已经轰在她的脸颊上。
恕仪猛然从沉睡中被拖回现实。
“婊子!”另一声爆怒的娇斥。
她的脑子根本搞糊成一片,只见第二记铁沙掌迎面飞过来。
那人改打为抓,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拽到床尾来。她受到极度的惊吓,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家劈头劈脑就给她一阵乱打。
“你在做什么?”伍长峰震怒地暴吼。
攻击行动突然中止,不速之客被另一双黝黑的手抱开。
“放开我!让我教训她!不要脸的女人,专门抢别人男朋友的贱人!”
“赵媺帷,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
出其不意的惊骇让恕仪的神情显得呆滞。她僵坐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
四周充斥着另外两个人激烈的对骂声,以及女性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就是有了别人才要求分手,对不对?”赵媺帷的攻击目标转为制住她的男人。
伍长峰不愿意对女人使强,着实被她踢闹得不可开交。
“媺帷……你疯了吗?”他努力想抓住那双尖尖的爪子,偏偏奈何她不得。最后他火了,拐到她身后紧紧圈住她,让她动弹不得。“我叫你住手,你听到没有?住、手!”
一声大喝,纷乱的局面陡然安静下来。
两个纠缠成一气的男女猛烈喘着气,恕仪仍然呆呆坐在床上,一双黑眸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空寂。
“媺帷,你去书房等我,要谈到隔壁谈。”他连拖带抱,硬把赵媺帷推出房门外。
“你想躲?伍长峰,你有种就像个男人……”
砰!房门隔绝另一串近乎疯狂的漫骂。
“恕仪,你还好吧?”伍长峰边挑起地上的长裤和衬衫,匆匆套上。
她茫然点点头。其实这只是反射动作,她的神智仿佛仍飘在老远的地方,回不来,连他的声音都显得非常遥远。
晨曦的凉意侵袭着她,她下意识拉起被单,将发颤的身躯紧紧围裹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和她谈完就回来。”
有一只温暖的手触了下她被轰的脸颊,她痛得一缩,那只手收了回去,跟着就是另一串怒火难消的低咒。
“那个女人简直是疯了!”
砰!另一阵摔门声吞噬他的身影。偌大的房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安静下来了……
她茫茫然扫视四周,直到熟悉的摆设渗入她的脑袋里,激出一丝丝反应。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她昨天晚上累得睡着,忘记回家了。
回家……
糟糕!今天一早她还要送家人到机场。
她马上跳下床,近乎机械式地开始穿衣服。底衣,外衣,长裙,梳头,盥洗。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脸颊上有一记深红色的五指印。她抖着手,轻轻抚上那处红痕。
刚才那个人是谁?赵媺帷吗?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停!
大脑自动产生防卫机制,筑起一道高高的墙,将所有处理下来的资料全部推到那堵墙后头。
她暂时无法想,无法听,也无法感受……
走,快点离开这里!理智不断在催促。她像个机器人一样,飘出房门外。
经过书房时,暴怒的对话不断飘出来。
“你不用狡辩,我早就猜到你一定另外有女人,才会突然跟我翻脸!”
“我们两个人的事不关第三者,你别把旁人扯进来!”
她脑子里竟然有一个角落还荒谬地想发笑——
哇,她从来不知道教养良好、举止高雅的富家千金,发起蛮来也像泼妇一样,又撕又打又咬的。
再者,就算伍长峰脚踏两条船,该死的也是他,赵媺帷打她做什么?
她僵硬地扯着嘴角,继续走出屋外,踏入电梯,离开电梯,走出大楼,上了计程车,平平报出自家地址。
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小姐,你还好吧?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哭,她在哭吗?
李恕仪伸手一摸,颊上和手上印着同一泉泪渍。
她真的在哭,她好惊讶。
“人生海海,有什么不顺意的事,挥挥手就过去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她不知道是哪样东西触发了她,突然之间,她就失声痛哭了。
她这些年来到底、到底、到底都在活些什么?为何要牵扯进人家的恋爱故事里?
失足,未婚怀孕,失去小孩,被人视之如瘟疫,现在再加上一项“狐狸精”,她究竟是来台湾做什么的?
她把脸埋进手中,哭得无法自抑。
“小姐……不要哭了啦,你的地址到了耶!”计程车司机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不停的哭,绝望的哭,痛彻心肺的哭。
老天,她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 * *
“你大清早跑到我家做什么?”伍长峰抢先发难。
“幸亏我跑来,不然我永远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趟媺帷云鬓已乱,精致的脸庞因狂怒而赤红。
他深呼吸一下,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
“媺帷,你可以选择信或不信,我不介意,但是我只说这一次。”他直直盯进她眼医。“我和李恕仪很早以前就认识,但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直到上回和你谈完分手之后,我才与她发生进一步的牵扯。从正式与你交往的开始,我就不曾脚踏两条船过,你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