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他没看见她的泪水,不敢伸手擦去眼泪,佯装没事的坚强。
「悠晚,你问我希望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希望的是,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让自己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爱上了我……感激和愧疚,都不是爱,再长大一些,你就会懂。」
慕悠晚的身子微微颤着,唇角却还是上勾,带着笑容。
「我知道了,霍大哥,今天晚了,我明儿再来看你。」她背过身,缓缓地走开,却发现自己两腿虚浮,使不上力。
霍东齐凝视着她的背影,那颤抖,明明白白的,月光下的纤细身影,益发地脆弱及无助。
心,揪着痛着扯着。
他闭上眼,不忍再瞧。
「少爷——」
「送她回去吧。」
霍东齐说完,走进了医院。
不再回头。
这场婚礼隆重而低调,安全层级等同总统规格,因为与会来宾虽不多,却个个是政商大老。
霍东齐在岳父大人纳伟恩的引荐下,一一与来宾把酒寒暄话家常,他是那么的尊贵耀眼,就算一句话都不说,人们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慕悠晚第一次觉得,她和霍东齐的距离这么遥远。
他像是天上最闪亮的那颗星,而她,则是沙滩上的一粒沙,风一吹,就在他眼底不见踪影。
他,不再是她的。
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曾属于她。
「我要结婚了。」那天,他淡淡地对她说。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对他笑的,她只记得自己很努力的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而且可能还笑得太超过了些,连眼泪都差一点笑出来。
幸好没有。
因为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她一个箭步上前拥抱住他,将自己已经湿了的脸庞贴在他的胸口上不让他瞧见。
心还能怎么痛呢?像刀割?火烧?大石压过?
她喘不过气来,闷到胃在翻搅,还想呕吐,直觉自己像是快要死了。
「恭喜你,霍大哥。」她在他怀里笑着道,泪水却一颗一颗的掉。
他想把她拉开来瞧她,她却抱得死紧。
「霍大哥,我很诚心诚意的祝你幸福,只要你幸福,我就会感觉到幸福……」她说着开始低低地哭泣。
压抑的呜咽声混着他的心跳声,似天地间最哀伤的悲鸣。
她听见他的叹息,一声又一声。
却始终没有伸手拥抱悲伤的她。
只是任她抱着,好久好久……
慕悠晚甩甩头,悄然的离开了婚礼会场。
她已经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幸福,这样就够了。
能做的,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再多,她知道自己会承受不住。
这一晚,她一个人来到海边,岸边的浪大得吓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被打湿了衣襟。
夜很深,天很黑,连月光都隐匿。
她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上,总是有一股冲动,想就这样脚一软跃进大海之中,学着那月娘隐去,暂时消失在这个世上……
现在的霍大哥,应该正在和大嫂共度洞房花烛夜吧!
那个曾经紧紧抱住她的臂弯,此刻,躺着的是别的女人,一个对她而言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的女人。
他的婚礼来得又急又快,让她很难不以为,他是因为发现了她的爱慕而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这当然是她的错觉,自以为是的错觉。美丽又雍容华贵的纳月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有着如月亮般的温柔笑容和优雅宁静的气质,也只有霍大哥这样的男人匹配得了。
他铁定是爱她的。在他替嫂子戴上戒指时,她看见他笑得很幸福很幸福。
她只是个妹妹……
应该没有一个妹妹会忌妒嫂子而不想祝福哥哥。
或许,她是那唯一的一个?
她是个坏女人。很坏。
所以,如果她就这么跳下海,也半点都不值得人同情……
不远处。
一身正式白色西装的霍东齐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身边的另一人,是派来二十四小时跟着她的他的手下阿B。
「她站在那里多久了?」
「三个多小时了。我担心出事才通知麦克。」没想到少爷竟丢下新婚妻子亲自前来。阿B安静的看着霍东齐,不明白明明很在乎小姐的少爷,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决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少爷不说,他们也不敢问,偏偏少爷属沉默寡言那型,不管忧愁悲喜,总是不形于色。
「你回去吧,我看着她就行。」
「少爷,今天是您的新婚之夜……」
「回去吧,你也吹了几个小时的风,该累了。」
「少爷,小的不累。」
霍东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有杀气呵……
阿B见状摸摸鼻子转身走了。
霍东齐一步步靠近她,却借着大大小小凸起的岩块轻易的将自己掩藏在黑暗之中。
这一夜,她站到天明,像风化的岩石动也不动,直到清晨的曙光照亮了她,她在瞬间苏醒,动动脚又动动手,却因手脚都僵硬冰冷无比而整个人不支的跌坐在大石上。
她干脆直接在石面上躺下去,让初升的暖阳笼罩住全身,合上眼小憩一番。
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走近,伸手拂上她的额头,那热度竟烫了他的手心,一道浓眉蹙起,终是弯身抱起了她。
走几步路,她却睁眼了,正眯着眼瞧他。
「霍大哥?」
霍东齐不理她,径自大步往前走。
她觉得被抱得很舒服……应该是暖阳之故。
而他的身影,是出自她的过度执念所产生的幻影。
定是……
合上眼,她又睡去,这一次睡得很沉,没想到竟过了两天之后才醒来……
慕悠晚这回病得重了。可病一好,她便要离家。
「我找了工读,得先去报到了,之后要边念研究所边打工,可能就没时间回来陪你跟大嫂了。」
说完这句,她就走了,之后很久很久没有回来。
再回来看他时,是隔一年的暑假,然后又一年,她拿到硕士学位,一回到家却告诉他——她要搬出去独立过生活。
她,离他越来越远。
本以为再也抓不住了……她却日日在公司大楼对面的木椅上安静地仰望他。
她爱他。
用她的行动爱着他。
他知道她爱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思念,曾让他在夜里痛醒。
压抑太过的心,终是要爆发出来……
该死的!她以为他当年为何要救她呢?她眼中的质疑,像是她亲手拿着刀刃去刮他的心,让他痛彻心腑……
当年,如果他不出手,她就活不了。
但,要说恩人,她其实才是他的恩人……
他,岂能见死不救?
第7章(1)
霍东齐在女人香与酒气中醒来。
像是重新经历过去九年的喜怒哀乐,转眼间回到了现实,让他有点迷惑自己所处之地。
是还在过去的梦里?还是现在?他此刻人是在香港?纽约?亦或是爱琴海附近的圣托里尼?
霍东齐双手抱住疼痛不已的头颅,太阳穴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不自主地皱紧了眉头,他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而下,露出他锻练过的肌理分明的好身材。
被子下的他,一丝不挂。
当他发现这个事实的同时,他看见他身边侧躺着一个沉睡中的雪白赤裸的女人——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
除此之外,这间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听到清浅的呼吸声,第三个人的呼息,夹带着一丝紊乱的急促及压抑住的惊喘……
霍东齐倏地抬眸,看见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慕悠晚。
她正捣住小嘴,瞪大双眸控诉的瞪着他,彷佛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什么令人害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