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雷小心的护住怀中的小人儿,不让人冲撞到她,她那么小一个,一撞就飞了。
两人极其谨慎的想避开拥挤的人潮,往安全的地带躲避,会宾楼在风口,若一着了火肯定无处逃生。
但是人一惊慌就会失去理智,横冲直撞不辨方向,管他前面是谁,先推倒再说,只要能活命,谁死都无所谓。
群众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赵冬雷已经使尽全力将怀里人儿紧紧搂住了,但因她个矮,往下一滑,他手才空不到眨眼的时间,她就被后头急着逃命的百姓给推开,跌在会宾楼门口的台阶上,手心擦破皮,直冒血珠子。
“小扁豆……”赵冬雷想挤过去,但是人太多,他又被推远了。
“赵冬雷,你快来,我一个人会怕……”好多人,这些人都疯了,她会被他们踩死。
此时的牛双玉很狼狈,她头发乱了,一只鞋不知被谁踩掉了,全身脏得像掉进煤坑里,双手抱膝蜷缩成虾状,想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小到别人看不到,免得一脚踩到她。
她看过世界盃足球赛暴动造成伤亡的报导,死者不是被活活打死的,而是跑动时不慎跌倒,被一个又一个的后来者踩死。
她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远远看到即使再苦再累也没落过泪的小姑娘居然泪盈满眶,赵冬雷双目发红了,像头野兽般一拳打倒挡在前面的人。“滚——别挡我的路!”
他一连打倒十数人,十指间流的不知是谁的血,前方才稍微空出一点闪身而过的夹缝。
之后又有几人被他或摔或扔或直接击倒,其他见状者吓到了,连忙从他身边绕道而行,没人敢靠他太近。
“小扁豆……”摸到了,他不会再放手。
“呜呜……赵冬雷,你到哪去了,不准放下我一个人……”火好大,快烧到她了,到处是火油味。
“别怕,我在,没人伤得了你。”赵冬雷伸出手想把她拉过来,没想到下一瞬间她竟整个人扑了过来。
咚!
痛。
没站稳的赵冬雷被牛双玉扑倒在地,后脑杓重重往会宾楼的石阶一叩,当下一道血柱喷了出来。
他眼前一黑,很多遗忘的记忆有如狂卷的疾风暴雨,飞快地从眼前掠过,他痛得直想晕过去。
只是耳边不断传来呜咽的哭泣声,一声一声地敲痛他的心,他很想告诉她:他没事,可是一直涌现的记忆逼他去看、去接受,他忽然发现自己很累,不想清醒。
过了一会儿,深潭般的阵子缓缓睁开,原有的一丝柔情被冷意取代,他伸手推开趴在他胸前的小姑娘。
“救命恩人想要我的命尽管取去,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要我命。”他坐起身,看着她哭得鼻头发红的小脸。
牛双玉抽噎着,泪眼朦眬。“我以为我把你害死了,我不是有意的,你一直叫不醒……”
“我晕了。”他摸摸脑后,满手的血。
抹了抹泪,她不安的看了看他头上的伤。“我想也是,那石阶很硬,人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你……”
“扶我起来。”此处太危险了。
火,还在烧着。
脾楼底下还有在奔跑的百姓,尖叫声、狂啸声、凄厉害怕的惊恐声,以及火烧着木头的哔剥声。
杂乱的声音不住地伴随灼人的热风涌至,救灾的城防兵永远慢人一步出现,烧到民房的大火已控制不住了。
“赵冬雷,我们要往哪边走,到处都是火……”浓烟密布,她都看不清楚哪里有火,哪里可以逃生。
赵冬雷?他眉间一蹙。“我想想……”
是了,他借用赵冬雷那小子的名字,不想别人认出他是谁,好躲开无止境的追杀,那些人……
那个人……
“你们怎么还在这,快跟我来!”这两个傻子不知道要避一避吗!
“大人……”你不是该出去主持大局吗?怎么像只乌龟缩头缩脚的,跟着百姓一起避灾?
“往这边走,别跟丢了,本官可是冒着性命危险前来搭救,以后记得要回报本官呀!”段青瓦话中有话地看向被人扶住的男子,思索的目光落在仍在流血的伤口上。
“大人,这是往会宾楼里头走,火一烧过来就困住了,谁也别想逃。”他是在杀人还是害人呀。
牛双玉觉得这位知县大人太不靠谱了,好像百姓的死活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楼里有座小湖,小湖能通到外面的大河,我们顺着河道就能出去了。”火再大也碍不着他们。
“大人不用管外面的百姓吗?”赵冬雷冷冷的问道。
既然知晓有条逃生路线就该振臂一唿,帮着疏通、抢救、安置、做灾后处埋,而不是一个人夹着尾巴逃走。
“自顾不暇、自顾不暇呀!本官是家中独苗,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家里爹娘哭死。”他一己之力能救多少人,他不会不自量力去掺一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段青瓦看了一眼那座“青山”,心想他流那么多血怎么还不晕,这分强大的意志力着实惊人。
“大人,你不是好官。”牛双玉不满的瞪人。
他两手一摆。“本官从未说过要当好官呀!你们打哪得来的错误认知,本官向你们道歉。”
见过无耻的,但没瞧过无耻到这么理直气壮的,他说出很多当官的人不敢说的话,却也是实话,但是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很火大。
“尸位素餐。”居其位而不尽其职守。
“是是是,本官是吃闲饭的,没什么雄心壮志,不过你的伤要不要上点药,本官有上好的金疮药。”他还多添了一句御赐的,表示伤药疗效奇佳,出自太医院。
“拿来。”话不多的赵冬雷冷睨一眼。
“是,给。”他拿给还在嘟嘴瞪他的小姑娘,而非还伤着的男子,这两人……很有意思。
拿到伤药的牛双玉想马上为赵冬雷上药,但他太高了,她不容易洒到伤处,因此她怀念起现代的恨天高。
幸好他们很快地来到后院,湖泊就在眼前,一艘带篷的小舟划了过来,划船的船夫相当高大,约二十来岁,舟子不大,最多容纳四、五人,再多人就会翻覆。
这时的牛双玉也了解他为何不肯救人,因为救不了太多人,反而将人引进来送死,小舟来回一趟人也差不多死光了,不是被烧死便是溺死,除非水性极佳的人才游得出去。
她稍稍减少一些厌恶感,毕竟人家救了他们。
上了小舟,赵冬雷往篷里一躺,牛双玉这才将他受伤处的头发拨开,撒上止血的药粉。
“段大人,这事你计划得不够周详,元宵灯会和百花会不该放在一起举行,人数控管方面也失了分寸。”原因在于人太多了,附近几个村落、乡镇的人都来了,造成人满为患,把与民同乐的美事变成祸害百姓。
“是的,下官……呃,是本官的疏忽,本官原本是出自好意,谁知百姓不自爱,把一件好事搞成祸事。”他也冤呀!正看着美人儿的香车游过会宾楼楼前,他一壶梨花白尚未饮完,外面就大嚷着失火了,把他的小心肝都给惊着了。
“赵冬雷,他为什么突然对你说话很恭敬,他也撞到脑袋了吗?”牛双玉俯在赵冬雷耳边小声说着。
黑瞳眯了一下,若有所思。“你说百姓不自爱?”
“是呀!本官让人在城门口竖了牌子,要逛灯会,看花王、花后、花状元的人不得推挤,不得大声喧譁,不得碰触灯架,可他们哪一项做到。”分明是找死,怨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