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在呢?妈咪在这里生活自在吗?」
「自不自在是自己决定的,如果太在意他人的眼光,在哪里都不自在,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在哪里都很自在。我愿意配合这时代的生活习惯,但也有我自己的坚持,只要能够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我就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自在的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那么,妈咪找到平衡点了?」
「早就找到了!」
「所以,习惯了?」
雪侬颔首,「早习惯了!」再狐疑地扬起眉毛。「你问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雅克嘻开一嘴假笑。「我怕妈咪不习惯,然后说不想来这里了,那我怎么办?到底要跟谁?在两边来回流浪?」
「少鬼扯了!」雪侬笑骂。「我还担心你不习惯呢!」
「我?」雅克真的笑了,转身朝书房门走去。「还没出生,我就习惯啦!」
片刻后,一楼大书房里——
「……妈咪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啦,只要爸爸对妈咪多表现一点温柔体贴,妈咪就不会想回去了!」说完了,雅克自己倒杯酒犒赏自己,很得意自己的表现,两边都很老实,也两边都有所隐瞒。
双面谍大概就是像他这样。
「是吗?」埃米尔喃喃道,唇边不觉勾起一抹兴奋的笑意。「她已经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对,对,早习惯了!」
埃米尔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再猛然睁眼,一把抢来酒瓶也倒杯酒来庆祝一下。
第二个目标也达成了!
「爸爸。」
「嗯?」
「放心了?」
「是,放心了。」
「不再担心妈咪老想跑回去了?」
「不担心了。」
「那么……」
「什么?」
「请爸爸别忘了还有第三个目标。」
话说完,埃米尔的笑脸僵住,雅克也哭丧着小脸。
「第三个……目标?」
「对,第三个目标,也是最困难的目标!」
「……不,不是困难。」
「说得也是,不是困难,而是……」
呜呜呜,还要好久好久啊!
第9章(1)
伦敦有所谓的社交季,但巴黎几乎一年到头都是社交季,邀请函满天飞,对无聊的社交活动向来没多大兴趣的雪侬来讲,这实在是一件颇令人头痛的困扰。
虽然她是个天性活跃,随时都生气勃勃,几乎片刻都安静不下来的人,但她并不是爱玩爱热闹,而是爱忙碌,那种真正在做事的忙碌,念书、记帐、摘葡萄、做家务,干苦工都行。
要她浪费时间在永无止尽的宴会、舞会和歌剧里,她实在不明白有何意义。
幸好,几个月磨练下来,她终于学会了婉拒的最顶级学问,哪些人的请柬就算快病死了也非得爬去参加不可,哪些人的请柬可以置之不理,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又有哪些人的请柬可以在无聊的时候去逛逛,她也可以分得很清楚了,于是,她的生活开始轻松下来,属于自己的时间也逐渐增加了。
但另一方面……
「今晚的化妆舞会,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一过午夜,我们就可以溜了。」
「那么,我建议你多准备另一套衣服,还有,请带上你的手枪以防万一。」
奇怪的建议,但埃米尔一句话也没多问,默默的再去准备另一套衣服,还有手枪。
自从葡萄酒事件之后,几乎每个月雪侬都会在某个奇怪的时间里提出某个奇怪的建议,刚开始埃米尔还会问一下,但几次下来,他已经懒得问了,反正答案都一样,又是居奈的完美计画。
完美得令人抓不到证据,也很完美的失败了。
翌日早餐桌上——
「请不要动!」
静默片刻,埃米尔慢慢地从报纸后面歪出脑袋来,见雪侬眯眼专注的看着报纸背面的新闻,他不敢动,直到雪侬看完新闻拿起面包抹果酱,他才敢放下报纸。
「什么新闻这么惹你注意?」
「昨夜化妆舞会里的客人在回家时遭抢劫,差点被杀死。」
「然后?」
「他的衣服跟你昨晚穿的第一套衣服一模一样。」
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埃米尔若无其事的拿起刀叉吃早餐。
「你今天有任何需要赴会的邀请函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
「要去公司?」
「不用。」
「那我们下午去骑马?」
「侧骑?」
「跨骑。」
「……」
「好啦,好啦,那我们练剑可以吧?」
「可以。」
正常的剑,他不许,但木剑,随她爱怎么练他都奉陪,只要她不露出大腿来就好。
不过,他们连拿剑的机会都没有,才刚用过午餐,问题就一窝蜂涌上门来了。
「先生,夫人。」
正待上楼换衣服的埃米尔和雪侬一起回过头来,希金恭恭敬敬的伫立在眼前。
「什么事?」
「子爵夫人来访。」
「姑母?」埃米尔怔了一下。「她来干什么?」
「还有伊莲娜夫人。」
「伊莲娜?」雪侬皱了皱眉头。「她又来干什么?」
埃米尔与雪侬相对一眼。
「一起去?」
「我怎能不去!」
女人就得由女人来应付,光靠埃米尔的气势是不够的,毕竟他们是亲戚,埃米尔对亲戚总是会退让几分。
然而片刻后,当他们一看清会客室里的情形,雪侬立刻捉住埃米尔,不给他机会表演临阵脱逃的艺术,又坏心地推他往前,想送他出去做前锋战的炮灰兵。
要逃命当然是她先逃,他怎能跑第一名!
但埃米尔坚定的卓立于会客室门口,两脚牢牢的钉在地上,半步也不肯再往前了,雪侬推他不动,只好一手紧紧抓住他,一边打量会客室内所有客人,猜测她们究竟遇上了什么麻烦?
但见子爵夫人气势汹汹的占据在会客室中央,脸色铁青,好像刚出炉的青铜,还在冒烟,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生气的女人跟她大吵一架也就是了,最后总会吵出个结果来的。
可怕的是其他人。
子爵夫人的大女儿娥洁妮在嚎啕大哭,二女儿丽安娜在神哭鬼嚎,伊莲娜更是哭天抢地,就连一旁的小女孩也莫名其妙的哇啦哇啦哭个不停。
现在是怎样,干旱季节即将来临,她们正在加紧储水备用吗?
「她们肯定是出了大问题!」雪侬低声道。所以她不能让埃米尔溜走,因为她没有把握处理得了她们带来的问题。
埃米尔点点头,没吭声,表情格外深沉。
「总得有人去问她们吧?」
「……」
「我?」
「为什么是我?」
「……」
「因为我也是女人?」
「……」
雪侬啼笑皆非的瞪他一眼,再转回去看那些女人,愁眉苦脸,很想踢埃米尔一脚。
可恶,她也不想去面对眼前这些女人呀!
不过,她能了解埃米尔为何要把问题丢给她,就跟她想把问题丢给他的原因一样。
眼前这几个女人,平常时候骄纵任性、野蛮霸道,其实那反而容易应付,只要比她们更野蛮、更霸道就行了,包管她们不想讲理也得讲理。但如果她们开始哭的时候,问题就大条了。
因为对她们而言,哭泣是一种手段,当她们使出这种手段的时候,就表示她们打算用不可理喻的耍赖来达到她们的目的。
不可理喻的女人要如何沟通?
比她们更不可理喻吗?
干脆把她们打包起来丢出去好了!
「好吧,我去问她们,不过你不许落跑。」
得到埃米尔的点头回应之后,雪侬才放开手,缓步走向子爵夫人,脑袋里思索着究竟要如何和不可理喻的人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