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我的『和尚茶』、『和尚茶』……」
「不要呀!紫衣,妳快叫江小鱼还我银子来,我不找桂花,只想买片桂花糕……」
「呜……紫衣,妳不要嫁嘛!大哥又凶又会吼人,妳会被欺负……」
「呃!紫衣,妳看我干脆连祁天昊一起扮如何?婚期照旧行不行……」
七嘴八舌的声浪如波涛般涌来,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着开口,闹烘烘地吵杂声一如市集,吵得教人发恼。
习以为常的风紫衣倒是见怪不怪,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们很吵,倒是和她下棋的对手一脸不悦,眉头越皱越高,越皱越高……
忽地,具有皇家威仪的宏声扬起。「统统闭嘴,不许再吵。」
一瞬间,鸦雀无声,他满意地勾起唇,不料,才过一会,他就再度见识到什么叫做祁家人——
「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呀!敢吼我们。」祁家人同声同气地一吼。
风紫衣笑着扬眉。「他就是皇上呀!你又输我一盘。」共九十九盘,哎呀,明空大师果然是好对手,不过……至少皇上是个好帮手。
祁贵妃小产一事、曹惮承叛国案、洗刷前御史大夫孟钦冤案,统统在最近办完,至于曹贵妃,因为里应外合,帮助其父谋反,最后被贬为宫女,囚于冷宫,曹府一家的财产原本充公,但因为皇上封她为「圣德公主」,赐婚给朱雀城城主,最后那堆财产竟然成了她的聘金。
她想,如果曹惮承知道了……会再气死一次吧。
「都是你们害的。」输棋的贤明皇上满心不甘,迁怒吵得他无法专心的祁家人。
一听爱妃想家,他这次便亲自护送到祁府,随身照顾。
「够了,皇上,该将我的夫人还给我了。」一只大掌抓起一把白子,掌心一握搓揉了几下,再摊开时,已成一堆白色粉末。
「祁爱卿,朕再下一盘就好,绝不会耽误你的春宵良辰。」为了赢棋,一国之君低声下气的请求臣子。
「天乐,把妳的皇上夫君带走,我、要、拜、堂——」再拖下去,天就黑了。
捂着嘴窃笑的祁天乐挺着五个月身孕,半推半拉的将不甘心的天子夫婿带走,她很幸福,夫君虽贵为天子却专宠她一人,甚至愿意陪她回朱雀城待产,而她当时说的,如果孩子要她做娘,就一定会回来,现在果然回来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
洞房两个字还没喊完,喜迎娇妻的祁天昊忽然发现身边的妻子又不见了,一群祁家人又围着新娘子东扯西聊,一点也不把他当一回事。
他气极了,正想挥开不识时务的家人,可是那一眨眼间,他瞧见新娘子嘴角扬起的笑纹,立即顿悟了一件事。
她是故意的……唉!!想必她是为了玲珑的事不高兴,果然,她不可能相信那番说辞,他又骗了她,所以要接受惩罚。
除了苦笑,他还能做什么?谁教他爱上朱雀城的大牌丫鬟,谁教他答应了不能骗她、往后都听她的。
他说,「她」嫁人了,嫁给一个四处卖杂货的小贩;他说,「她」被爱情冲昏头,成了一个不顾主子的丫鬟跑了。
但他不了解「她」,那个丫鬟是她从湍急的河水中救起的,视她为救命恩人,向来忠心,她不相信在她要被问斩时、祁府一团乱的当下,「她」会挥挥手跟别人走。
「妳要去哪?」祁天昊两手环住风紫衣的腰,下巴靠在她头上。
方才,江小鱼带口信来,说她在祁府门口等他,他想……也该是时候了。
「我想去看我的『坟地』。」想去会会那个替她问斩的「风紫衣」。
他轻轻的捏了她的脸颊,「别胡说,妳洗刷罪名了,早就没有那个坟了。」因为,上面的名字改掉了。
「那带我去看那个跟人跑的丫鬟,我想骂骂她。」
「好,妳说什么我做什么,祁大少奶奶、祁城主夫人。」他喜欢她现在的称谓,像是昭告全天下,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嘴一嘟,她娇羞的瞪他一眼,「少贫嘴,走了。」
「想怎么去?」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想……
「走去,我到的时候还要骂骂她,竟然让我走那么久去找她……」边说,她已经向前行,其实……多走几步,是想给自己心理准备吧。
两人牵着手,缓步往朱雀城外走,过了八里坡,过了她以前住的小村子,岔路往上,进了山林,慢慢的走……慢慢的走……
渐渐,太阳要落下了,他们正好到了目的地——一座女子的墓前。
没有预警的,风紫衣双膝跪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祁天昊心疼的陪她跪下,替她把泪擦掉。
「紫衣,别这样,玲珑是自愿的,她当时可比妳勇敢,她是笑着的。」他还记得,玲珑一滴泪都没掉。
「那是因为她傻,她以为这样就能还清欠我的恩情……」抬起头,她对着墓碑说:「臭丫头,妳想得美,这辈子妳让我怀着愧疚,下辈子我全都会要回来,下辈子妳就像天乐、天喜一样,当被我管的小姐,即便是千金也得听我的。」
他环着她颤抖的肩,「好,等我们下去的时候,我帮妳教训她。」他心疼地说,即便她口气镇定,但也藏不住悲伤。
闻言,她突然开始槌打他,「你怎么这么坏心,怎么不让玲珑投胎,还要她等我们下去……」
「好好好,我们上少华寺请菩萨让玲珑早点转世……噢……」打更大力了,又是哪不对了?
「她去投胎,那我怎么办?我能刚好当上她的丫鬟吗?你在找我麻烦……」
「好好好,那我们早点……」
「早点下去找她是吗?祁天昊你是咒我早死吗?如果我很早死,玲珑的死不就白费了,你想我下去被她骂是吧,呜……你好可恶……」这次她狠狠的、使出吃奶力气的打,反正练武的人皮厚。
「好好好,我……我们……」祁天昊一脸苦恼、不知所措,他到底还能怎么办?怀中的人还在颤抖……颤抖得……嗯,好像怪怪的。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怀里的人颤抖得很诡异。「紫衣……」
「干么?」她一抬头,早就没有泪水,只剩快风干的泪痕。
「妳……」
「我觉得很好笑不行吗?」不管他错愕的表情,她又转对墓碑说:「玲珑,我替妳教训这个见死不救的男人了,妳可记得,不管怎样,下辈子都要当我的小姐。」
过去的事,不是她能改变的,接受并且好好快乐的活下去,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这也是她恢复童年记忆之后,再告诉自己的事。
「为什么选这里?」这里环境很好,但要来扫墓不是很方便,她很好奇,祁天昊选这里应该是有用意的。
她的声音,让被整的男人回过神,随即拉她连同自己起身,回过身,他抬手一指,引她看向山下。
她一看便懂了,「是俯瞰朱雀城啊。」不,应该说是俯瞰祁府。
「是啊,我是不是很聪明?这样不管妳在哪里,玲珑都可以见到妳。」她点点头,他想,她心情不错,正好是说这件事的时机,「紫衣,忌仇好像找到了。」
「找到了?」她连忙回身,着急的问:「在哪里找到了?他坠崖时有受到什么伤吗?不,都好些年前了,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他,还是……」
那可能是她在世上唯一……不,祁府的大家都是她的亲人,但有血缘关系的佟忌仇对她而言,有不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