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水芙蓉王少一步退到门边,看着众人围绕着叶锦娘忙碌。
她忽然觉得茫然,她和他,以后会走向哪里?
东山别馆,水涟院的厢房里,下人们进进出出,可屋却是压抑的宁静。
春天的夜里,风还有点冷,水涟院中的窗扇都紧闭着,屋里熏着暖暖的香气。
“何大夫,怎样?”
“回堡主的话,少夫人身体虚弱,心绪不定,唇舌干焦,得仔细调养几年才行呀,她的身子骨太弱了。”
霍炎庭听着,脸色越发难看。
“我这就到外间去开方子,让他们尽快给少夫人煎出养身汤药,哎,若是再迟些时候,少夫人恐怕凶多吉少。”
何大夫说完便步出暖阁,去外间写方子去了。
“相公!相公!相公你在哪里?”暖阁的床榻上,叶锦娘如泣如诉的呼唤。
霍炎庭连忙大步靠近床榻,握住叶锦娘在空中乱挥的手。
“我在这里。”
“相公!”泪如雨下的叶锦娘疲惫地睁着泪眼,死死地盯着霍炎庭,突然,她大哭起来,一头钻进霍炎庭的怀里,“相公,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刚毅的男人紧紧抱住瘦弱的身体,咬紧牙关。
她的每一声哭喊都是对他无声的鞭答,是他令她受尽苦楚。
“锦娘,你已经回到紫溪城,回到青睚堡,你安全了。”他红着眼睛,拍拍她的背。
愧疚和负罪感重重地捆绑住他。
“这么多年在外面,遇上好多不幸的事我总想着,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相公我错了,以前我错了,我再也不同你闹脾气,再也不赶你去书房睡,再也不跟婆婆斗嘴,我都知道错了。
“原来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再也没有比青睚堡更舒适的地方,我以前真的错了。相公,谢谢你接纳现在这样的我……谢谢。”
霍炎庭重重地点点头,将叶锦娘轻推回床榻上,“再睡会,大夫说你太劳累,身子还虚弱,需要多休息。”
“相公。”哭过之后的叶锦娘,媚眼如丝地看着霍炎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中衣散开,一方雪嫩的肩头和崭新的短小肚兜露了出来。
霍炎庭并没有被诱惑,他只是拉好了叶锦娘的中衣,叫她闭眼休息。
他对她似乎没有丝毫的动心和欲望,这一点叶锦娘很快注意到了。
她还需要再努力呢。
自那夜,霍炎庭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东山别馆的水涟院里,叶锦娘无时无刻不死缠着他,当霍炎庭有事离开半步,她就会哭着四处寻找。
霍炎庭劝说无效,只得日夜守住她,那时起,他再没有回过青睚堡,没时间看帐,没功夫去牧场,所有公事都得交由弟弟代为处理,更别提见水芙蓉一面了。
但叶锦娘并不知足,她还想要更多。
“相公,今晚到我房里歇息吧,东厢那个房间实在太小了。”
“不用了,你先睡吧,我还有很多帐目需要看。”当他喂叶锦娘喝下药后,时间已经过了三更。
“相公,”叶锦娘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你是不是嫌我已非清白之躯,所以你不打算再碰我?”她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霍炎庭只觉得以前争吵的恶梦又渐渐回来了。
他压制住脾气,揉揉额角,疲惫地说:“锦娘,大夫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你需要好好休息。”
“借口!完全是借口!”
“睡吧,真的不早了,小瓶,服侍少夫人休息。”连月来,他夜夜守在她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就是想她身体快点好起来,她怎么能如此指责他?
“呜呜呜……从来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有水芙蓉了,哪里还容得下我?”叶锦娘有些失控的大哭大叫。
霍炎庭心中烦乱不已,抱着霍光送来的帐册移步东厢,有些公务上的急事还得他亲自定夺,他却得不到叶锦娘的体谅。
出于内疚,他没有与她争吵,而是回到东边的厢房挑灯工作。
第二天,当他从帐册堆里醒来时,叶锦娘一身华服站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甚至有些谄媚地道:“相公,看帐册看得睡着了?要小心着凉啊,小瓶,快给相公送热巾子来。”
她的骄纵任性变成了喜怒无常,霍炎庭在心底无奈地想着。
“相公,你今日要不要歇一歇?青睚堡的事都压在你身上,会累坏你的,这一个月来,我看你都没时间休息呢。”
“岳庭要去金国谈生意,最近是比较忙一些。”
“不如让我大哥过来帮你打理生意吧,好吗?这样我也能跟家人之间走动走动。”叶锦娘微微笑着,像个体贴的妻子。
“我跟爹商量商量。”
“相公,就算是为了我好吗?这十年我都没有跟亲人在一起,好想他们呢。”
叶锦娘半蹲下来恳求道。
让叶家人来青睚堡做事?她以为他不知道叶家人一直都觊觎着青睚堡的产业吗?叶锦娘不在的十年,他们先后从青睚堡要走了四个铺子五个钱庄,他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侵占会停止。
“相公,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吗?”叶锦娘的泪水又再次涌出。
霍炎庭咬牙再咬牙,冷淡地说道:“好吧,明天我就叫霍光去办这件事。”他觉得烦觉得无奈,可却不得不妥协。
“相公,你对我真好!”
他被负罪感所绑架,即使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顺着叶锦娘。
第8章(2)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叶家长子叶锦琪进入青睚堡帐房做事,一时激起千层浪,堡中议论纷纷。
田春光深知叶家人的为人,气得不知说什么好,霍磊也知事态严重,可即使是如此,他们出于道义和愧疚也没有出声阻扰,他们都知道儿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而此时,有一个人,她比任何人都要落寞。
疲惫地揉揉眼睛,水芙蓉站在火房的门口,远远地望着东山别馆飞翘出来的詹头。东山别馆离青睚堡大概只有三里的路程,可就是这样短短的距离,深深地隔开了她与霍炎庭。
水芙蓉无精打采地躲进了马厩里,每次从芙蓉坊回来,张罗完婆婆与公公的晚膳,她都会跑来马厅坐坐,心意烦乱的她不想见任何人,倒是马厅里的马儿让她感觉比较轻松。
她一走进马厩里,挃着的马儿们都哼叫着朝她靠近。
掏出袖中藏的吃食,她神色幽黯地喂着镜嘴的马儿。
被挂在马厅最深处的龙驹,不像其他马儿那样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没有精神的水芙蓉。
喂完其他马儿,水芙蓉走到龙驹面前,把糖球放在手心里,“龙驹,这里有你最喜欢的糖球,是上次你抢着吃的那个口味,我知道你爱吃,专程做给你的。”水芙蓉把糖放在掌心,摊在龙驹的鼻子下面。
龙驹没有动。
“龙驹,他不会来的,你不用再装了,他真的不会来……”一想到霍炎庭,想到十几日来的孤单日子,水芙
蓉的热泪涌出眼眶。
他一直守着病弱的叶锦娘,而她只能每日形单影只的守着空房。
“龙驹,糖球不好吃吗?”
长长热热的大舌头伸了出来,没有舔走糖球而是舔去了水芙蓉脸上的泪水,龙驹发出安慰似的低鸣,像是在安慰女主人。
“龙驹,龙驹,他为什么都不回来,为什么?我知道他不得不照顾叶锦娘,我知道我这样哭不对,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他。”马儿的安慰令水芙蓉越来越伤心,她一把抱住龙驹,呜呜呜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