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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涉猎的运动多半她无能参与,某些极限运动需要专业训练,她体能有限也没有太多闲暇培训,唯一能构上边的就是登山或攀岩,只要山势不是太险峻复杂,她总能凑上一份跟随男人的脚步。

  跟随,是她表达爱慕的唯一方式,她不撒娇,不暗示,只是接近,像围绕他的一颗行星,似近实远,巡绕着某种既定轨道,却又无法碰触。

  她默默等待他的脱轨,怀抱着无人能及的耐心,她以为他们有充分的时间转化关系,他们都年轻,况且,她和他一向不是太性急,喜爱运动磨练了他们的躁进,凡事都有一定的根基和进程,急不来。

  “然后,她出现了。”



  另一颗太阳,同样光芒耀眼,令所有仰望他的女人黯然失色,“没见过这么美,这么率性的女人,她开了辆吉普车,一踏进车行,所有人都会停下手,忍不住驻足观赏,只有他没有抬头,因为她就直接走向他,主动和他说话。”

  嫉妒吗?不,她无法嫉妒太阳,她只有被灼伤的份,伤口不时在心底隐隐作疼发出提醒——她和男人看来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一天了。

  女人家境富裕,身上有繁杂的欧裔血统,长年不在国内,卯足了劲在世界各国玩越野赛车,一回来就往车行跑,和男人交换意见,让男人亲手改装家中昂贵的跑车,和他述说那一场又一场惊奇的赛事。

  她永远记得那幅特别的景象——女人蓄了一头波浪般褐发,碧绿眼珠,健康的蜜色肌肤,修长的体态,弯着细腰跟男人絮絮耳语,和男人的黑发棕眼,健硕的阳刚体魄相互辉映。如此协调好看,也如此令退避一隅的林咏南神伤。

  男人偶而把店交给伙伴几个星期,和女人一起结伴参赛,他把时间给了女人,自然就逐渐从林咏南的生活圈淡出,但在她心版属于男人的烙痕却与日俱深。

  “我简直像只失去方向感的蚂蚁,找不到回巢的路。”她支着头看着水杯,眼神慢慢失去焦距,“那时候如果懂得放手,就不会有事了……”



  或者说,放手是一门太艰难的人生功课,她当时太年轻,不经过一番折腾学不会。

  紧接着是大学毕业,所有结伴同游的好友都将各奔前程,以往昼夜不舍四处犯险的少年游即将成为绝响。男人的弟弟,也是她的系上同学,提议大伙再聚首一次办场纪念性的旅游,以轻松为主,刺激为辅。

  重点是,这次他大哥竟然应邀出游。因为男人的关系,女人也答应同行。

  “我整整考虑了三天,终于决定响应这个提议,毕竟,也许是最后一次以这种方式和他接近了。”她预见自己将全程言不由衷,笑容僵硬,步伐沈滞,却还是认真整装,带足备粮清水,像往常一样,没有半点马虎。

  “其实那个路线从前跟着系上教授探勘植物时去过,只是没有太深入——噢,忘了告诉你,我大学念的是植物系。”她笑。

  佟宽羽眉一挑,哼笑,“想必为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理由。”

  她居然如逢知己般睁亮双眼,点头如捣蒜,“是啊!我妈曾对我说,“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念这种麻烦又没用的东西!”。她说对了一半。我高中时参观过一座规模庞大的玻璃兰园,里头包揽了各色各样你想象不到的奇花异草,那些珍稀的兰花,当中有一株朱红色花蕊的树兰,哎,美得教人离不开眼。也不知怎么回事,那阵子鬼迷心窍,到处去收买挖掘兰花,还疯魔似地在我家后院搞了个小小兰房。这样还不够,想想怎样能一辈子名正言顺和这些花为伍又不被家人阻挠呢?那就念植物系吧!念上了才知道根本是两回事啊,很痛苦,那些拉丁学名……真是难记!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那些娇贵又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兰花,但它们那么美,我其实没后悔过,所有为它们做的一切就叫代价,可如果你真心喜欢,根本就不会在乎。”

  佟宽没有接腔,林咏南并未离题,她说的是她的爱情。

  她忽然顿住,紧紧抿着嘴,又松开,又抿起,然后长长呵了口气,双手撑住两腮,视线垂落,语气恹恹:“对不起,我突然……觉得累了,下次再说吧。”

  他走过去,靠着桌沿斜站着,一手执起她的下巴,端详她浮起水色的眸光,不以为妖?道,“说下去,我不相信你还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把那个女人推下山谷?”

  她噗嗤一笑,揩了两下微湿的眼角,轻声述说,“……最后一晚,我们到达了旅途终点,那是一座人迹罕至的湖,得穿过层层不见阳光的树林,爬过大石密布的河谷。我们在那里紫了营。”

  终点,意味着结束,她心头雪亮。一路上,男人待她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不远不近,但表现比往昔活跃,“因为她吧,她是整个旅程的亮点,豪迈又迷人,连我都开始喜欢她了。”语气净是不为人知的惆怅。

  但她终究做出了当时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决定,“拔营是第二天中午,东西都收拾好了,本来还要再绕行,座林子后穿越快捷方式回头,但前一晚有两个人吃坏了肚子,不能再多跋涉,急着回车上找药。有人另有行程,得及早回去,他们决定直接走快捷方式。我对他们说,请他们先走,我想单独跨过那座林子找一株兰花,我知道哪里找得到那个品种,教授和我提过,花不了多少时间,天黑前就可以赶上他们停放休旅车的地方,最多一个半钟头。”

  她说服他们,那里并不危险,她本来就准备好藉这次出游摘采的,天气又好,下雨机率不大,她坚持独自启程。

  “大概累乏了,没有人有异议。而且那边地形谈不上复杂险恶,很单纯的一片野林。我向另一个方向前进,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就那一眼,她和男人眼神对上了,相互凝望片刻,她对他笑了一下,没说一句话,低下头,缓缓背身离去。

  “几分钟后,他追上来了。”她嗓音放轻,近似梦呓。

  她并不清楚他是如何和女人交代的,女人有事必须先行返回镇上,无意跟上他,再说,女人一身爽气,落落大方,不会在这种小节上留意。

  但男人的决意陪同却令她在心里激动万分,步步忐忑。他们一路噤声不语,一前一后,只有在路况窒碍难行时互相扶持一把。

  多么想问男人,他心里有过她么?终究难以宣之于口,或许她下意识深怕这一问造成彼此尴尬,把奢侈的独处时光都破坏了。

  一小时后,他们看见了兰花。

  隔了一道狭窄山沟,一株参天老树盘根错节在溪岸峭壁上,望去枝干分岔处结满了十几株兰花的假球茎。夏季不是它的开花期,但是她认得它特殊的茎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多花金钟兰。

  山沟约有五公尺深,底部浅浅溪水流淌,纵沟上横跨一截充当临时桥梁的枯白树干。她提足试试脚劲,感觉还算牢靠,随即两手平举,小心翼翼移步过去。

  对他们而言,那是简单的跨越,她轻巧地通过了,在另一端站定后,回头对他道:“别过来了,你站那儿等我吧,我采一下就回来。”

  为何如此建议?只因一个微不足道的疑虑,方才当她双脚踩踏至中段时,她隐隐听到了木干细微腐裂的声响,不注意就会忽略。她心生不安,又想,他陪她一段已足够,不必再无端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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