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轻触她的腮,不禁失笑:“这意思是,如果我坏一点,你会毫不考虑地答应接受我?咏南,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奇特的偏好,可以描述一下你的梦幻逸品有哪些必备条件吗?”
她被逗笑了,推了他一下,“在说什么?!”
他手臂顺势一勾,将她轻搂在怀里,脸贴着她的侧发,“我没你想象中的好,不过,试试无妨吧?”
她身躯僵硬了一瞬,但更多的是久违的触动,这个男人喜欢自己什么呢?她又能带给他什么呢?她几乎可以想见他在别处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岂不知她替他捱的那记拳头大有文章?她无声地叹口气:“我猜,你喜欢冒险,对吧?”
“不全然是,我多半做有把握的事,咏南,也许我们会让彼此失望,也许我们就此到达了彼岸,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多诱人的邀请,每一项危险的游戏都具备这样的说服力,就像她多年前从事过的极限运动,因为充满了未知数,每迈出一步,危机四伏让挑战的快感倍增,促使人们加速挥霍旺盛的生命力。
那时太年轻,后来,她慢慢学会了保持无害的距离,去看待极富魅惑力的人事,包含佟宽。
感知到她的犹豫,他说:“不必回答,我不过是要你明白我的想法。”
果然,没有承诺或应允,她说:“她们在等了。”她轻轻挣脱他怀抱,友善地看着他,眼里充满着了解的深意。
有趣的是,他并未感到失望,他很愿意与她开启一段这样的关系。
迁居小镇多年,林咏南从未涉足过景秀饭店,偶而和晓庄一干好友上山健行,总是取道僻径,居高观望这座隐身绿海,外观引人瞩目的秀丽建筑物。
她对观光旅馆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从前四处涉险探奇,几乎都是随意投宿当地民居或是简陋的青年旅馆,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意外状况,几个年轻人挤在休旅车上过夜也是常有的经验。经费不足是必然条件,炽旺的探索心和证明自己的无畏无惧才是主因。唯有和母亲同行出游,她才有机会和知名饭店结缘。
今天因佟宽得以一窥堂奥,才领略了这家饭店得天独厚的地利之便。
饭店为弧形山丘所拥,依山势错落而建,巧妙有致,前方面阳,腹地甚广,大器地开辟出别家旅馆无法媲美的相当面积的林园。林木栽植多年,早已蔚然成荫,即使时值盛夏,林荫幽凉,暑热全消,周围环绕着一片花团锦簇,迎风飘香。
漫步其间,饭店的美轮美奂未令她神往,反倒增添她的迷惑。住上这里,谁还眷看其它美景?佟宽却一再下山,与她一起在粗糙有余的巷弄间徜游,他对她的好感来自何处?
用餐地点安排在户外区,显然因为佟宽之故,占了相当好的观景位置。她坐定后,不禁抬头打量他。他一面指示着饭店服务员送菜细节,一面向一桌乐坏了的妈妈们耐心解说每道菜的意涵,表情真切,不似敷衍。他甚至取代了服务生的工作,替每位妈妈们斟上红酒,善尽东主之谊,每斟上一杯,就聊上几句,附赠迷人的微笑。他刻意未和林咏南比邻而坐,彷佛她仅是宾客之一,不需特殊待遇。偶而两人眼神相逢,他反而收敛了三分笑,多了不明意味,让一直心神不定的她加倍伤神。
餐点当然精致可口,山风送爽中即使不言语也惬意,纵然她不心生向往,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块好地方。
讨好她其实不须取悦她身边的每个人,她根本不拘礼数,随遇而安。但是佟宽却这么做了,而且操作游刃有余。她想,若不是某种环境陶养所致,就是职场世故,难得的是做来优雅不勉强。她看在眼里,渐渐沉默。
一桌女士们相继用完餐,三三两两相偕离座,沿着长廊,兴致勃勃奔赴设置在主建物后方的泡汤区,有默契地留下她和佟宽独处。
吃完最后一道甜品,她抬起头,与啜飮热茶的他相视而笑。
红酒令她惫懒,两颊煽出了嫣红,她以掌支颐,盯着酒杯寻思半晌,然后,以彼此听得见的音量轻声说着:“你相信吗?我曾经害惨过一个人,那个人,是我深爱过的人。”
风徐缓吹来,拂乱她的长发,遮蔽了她半截脸蛋,只露出一双莹莹黑眸,那是一双坦然无瑕的眼睛,正对他进行惊人的告白。
他静默迎视,面无波动,数秒后开口:“所以呢?”
第5章(1)
“所以呢?”
这波澜不兴的反唇一问,倒让林咏南愕愣不已,那呼之欲出的一椿心事,立刻又缩鲠在喉,不知从何启齿。
“所以……”她两手交握,指甲陷进掌肉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唔……这点得由我来判断吧。”他姿态仍然轻松,并未正襟端坐,只是认真地盯着她。
她有些气馁,她从未规划过两人的关系至这一步,细说从头更非她的意愿,但若要取信于他,不揭露几分事实势必有如别脚借口。
她叹了口气,慢慢说了,不允许自己带太多情绪,语气平板,简单扼要。
“我学业是在巴西完成的,十四岁时,我母亲带着我到那里投靠我父亲,也算是在那里长大的。”
他愣了一瞬,想起了鳄鱼,恍然大悟。
有关她的原生家庭,她明显急欲略过,三言两语便交代完毕,进入正题。
“记得我和你提过,大学同学的大哥是开改装车行的吗?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他玩车,玩各种运动,所以我也跟着玩。”
对于男人也是混血儿的巧合她略而不提,在那个遥远的城市,纯粹的东方人不算多,她喜欢他,从大一那年认识以后开始,始终不渝。
“他大二就休学了,开起车行,搞得有声有色,不为什么,不过就是喜欢,家人强烈反对也不当回事。他像阳光,很耀眼,却让人不得不接近他。他什么都懂,也什么都不在乎。他喜欢笑,任何时候,在最困难,最低潮的时候也在笑,好像笑了那些烦恼就不再是烦恼,只是生活中的小调剂。”
这番重点式的形容不算细腻,却几笔生动地勾勒出那位不知名男人的形貌,佟宽几乎可以想见男子的模样,对于她的异性偏好,他得到了一点认知。
“他什么都玩,每一项都玩得很专心,娱乐像工作。想象得到,车行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生活。他改装的跑车很强,是业界最优的,顾客的要求很少难倒他,有些赛车手只愿意把车交给他。我喜欢看他在车行和一群伙伴们工作,他那双手老是黑的,但他毫不介意,抓起我烤的面包就放进嘴里。”
她舍弃家中父亲添置的新房车,特意买了辆二手休旅车,闲来无事便奔驰于山林田野间,使劲操翻那辆车,再往车行钻,绞尽脑汁想些理由,让男人抛下工作,专心一致为她收拾善后。
那点女人的小心机男人到底懂不懂,她从未有机会知晓过,但在一旁守候男人完工却是那段暧暧时光的幸福时刻,“我就在一旁不停说话,话题再光怪陆离他也能搭腔,他就是这么随和的人,他……”
佟宽微勾唇角,不作声。
该如何形容她的情根深种?她着实难以描述,只知道一接近车行,她就似全身发烧,热度有增无减。